夜太美,美到極致便讓人忘卻了危險,月光從雲層的縫隙間傾瀉而下,在樊籠處呈現一種不真實的扭曲。
看著黑衣人不甘地掙扎,秦河嘆了口氣,對吳桐說道︰「只是化神境罷了,你竟然如此狼狽,可惜了天樞處剛發的袍子。」
今晚是吳桐入修行以來的首戰,也是他最躍躍欲試的一戰,只是,他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這樣的結果。出師雖然身死,可心卻有點有如灶頭的熄滅良久的灰燼,涼得徹透。
縱使不甘,可敗了就是敗了,從他用某種動物打滾的姿勢躲避黑衣人那挾裹著無盡殺機的一拳的剎那,他便已經敗了。如今又听到三先生的口中不咸不淡地吐出這麼一句話,吳桐被三先生光芒照亮的眼楮黯淡了下去。
黑衣人舉起手中的刀,念力透過刀鋒,不停地砍向困住自己的樊籠,可是,留下的是三先生秦河滿臉對其的皺紋和那一雙已經快眯成一條縫的眼楮。
刀光斬碎了月色,也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
終于,寒刀破風聲戛然而止,黑衣人握著刀柄,放在身後,沉默地看著眼前這沒有實形的樊籠,眼神里閃爍著厲色,置于身後握刀的手虎口處那一抹殷紅慢慢綻放。
「你是誰?」
「我是我!」
吳桐听著兩人的對話,搖,感覺到莫名其妙,想著修行者的世界果然是不走尋常路,連說話之間也讓人難以捉模。
黑衣人看著眼前一襲白袍的秦河,冷冷地說道︰「長安城的神符師沒有幾個,其中最不修邊幅的便是天樞處的三先生。」
秦河一愣,略帶一絲苦笑道︰「我看起來真有那麼不堪?」
吳桐看著他猶在空中虛劃手,指甲間的那層黑色分外刺眼,連黑夜都無法相融。耳邊正好傳來三先生這般的話語,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秦河臉上罕見地浮現了幾縷不同尋常的紅色,在夜光下熠熠生輝。
一揮袍袖,樊籠內驟然壓力劇增,黑衣人似有些承受不住這般壓力,單膝跪地,膝蓋與青石磚相逢相識相遇,迸開的裂縫訴說著地久天長。
這由四周而起的壓力,迫使黑衣人不得不投入全部的念力來對抗,以至于連說話都有些吃力起來,好半天,從他嘴里才說出一句話來︰
「不愧是返虛境的神符師,對付化神境如此輕松。」
秦河淡然一笑,說道︰「你不必激我,方才你以化神境修行者的身份全力想要搏殺我這剛入修行的學生,也沒見你有什麼不好意思。」
吳桐和黑衣人心中同時閃過這樣九個字,只是,吳桐在震驚,而黑衣人在感嘆!
見自己最後的手段被對方如此輕易破去,黑衣人眼中的不甘化為不舍的決然,在吳桐眼里已然壯大幾分的身軀突然猛漲起來。
被這詭異的情形驚住的吳桐,體內的念力化為絲絲風流,殘破的衣袂在夜風中招搖。
秦河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向前跨去,想要擋在吳桐身前,可是,只听「砰」的一聲,身在樊籠里的黑衣人,如同焰火一般炸開,早已郁積在體內的天地元氣再也沒有了束縛,尖嘯著沖向某個人。
自知無法對秦河造成傷害的黑衣人,用生命的代價想要的便是吳桐的命!
與黑衣人一樣,被困在樊籠中的天地元氣,此刻得返自然,分外暢快,于是,這份來自黑衣人臨死時執念中的殺意也分外凌厲!
三先生來不及救!
吳桐來不及躲!
天地元氣已至!
殺意已至!
終是避無可避!
吳桐咬咬牙,凝聚奇經八脈中僅存的幾縷念力,一指點出!
相逢無語也風流,便是一指點春秋!
「哇」的一聲,吳桐口中噴出一道血箭,人萎頓了下來,指間的劇痛清晰地告訴他,食指關節盡碎,五髒六腑受傷非輕!
可,這殺意,終究是接了下來!
吳桐輕撫胸口,喃喃道︰「原來,風流到了極致便是肅殺,這便是二先生的‘肅殺意’!」
三先生秦河則是一臉凝重,以至于都忘了上去查看吳桐的傷勢!
黑衣人的身軀化為飛灰,彌漫著空氣里,月光如水,灑在吳桐和秦河的身上,一老一少,有人塵滿面,有人鬢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