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盡 第二章 滿園驚艷是梨花容顏

作者 ︰ 天下塵埃

「喜歡麼?」謝大人的聲音在耳邊輕聲響起。

他睜開眼,用力點點頭,然後羞澀地模了模腦袋,憨笑。

「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這里的。」謝大人欣慰地笑了。

他跳起來,得意忘形地摟住謝大人︰「謝謝叔父!」

眼角余光,又無意瞥過梨容,只見她默然地站在牆角,望著這一幕,臉上,浮現出復雜的神情,是黯然,更多的是失落,還有淡淡的憂傷。

他在心里竊笑,謝梨容,你吃醋了不是?你那麼清高的一個人,也有吃醋的時候?!

謝大人拉著若愚,緩緩地穿過梨園小道,園子中央,是一座二層的小樓閣,古樸渾厚又不失典雅,他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座小樓,端詳了一陣,才嘖嘖地贊道︰「听風而坐,暗香浮動,好一處世外桃源啊!」

只听見身後一聲輕笑,他扭頭過去,朝向白顏︰「你笑什麼?」

白顏只是不答,抬手一指,若愚順著望過去,小樓正中,掛著的一塊匾,行雲流水的三個字「听香樓」。

當下,他不由得會心一笑︰「香字倒是與這園子里的景合宜,卻又顯得俗氣了些,偏偏安上這個听字,卻有了別致的效果。要是常人,多數可能會用品字,可這個題名的人,卻用上了一個听字,真是獨具匠心,妙不可言啊。」

「可算是找了知音了。」謝大人笑道。

「原來是叔父的題名。」若愚不好意思地說︰「我豈不是班門弄斧了。」

「那可不是我,」謝大人大笑道︰「是梨容的手筆。」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復又看一眼匾額,「听香樓」是梨容的題名?用听字卻也與她的性格匹配,可這行雲流水的筆跡,灑月兌豪放,卻不似她的風格,她應該,是中規中矩的才對呀。

「走吧,進去看看,別光顧著愣在這里。」謝夫人推推他,他才如夢初醒。

「樓是小了點,只有兩間,下面用做書房,上面用做臥室,如果你不嫌棄,」謝大人將手比劃著,在听香樓里一環,對若愚說︰「這里以後就歸你了——」

他興奮得跳起來︰「好!好!」

「還有,」謝大人伸手指指壁櫥︰「那些書,也都歸你了。」

「都歸我了?」他有些難以相信,那麼多的書,整整一面牆啊——

「梨容,」謝大人又轉向女兒︰「如果你以後想看什麼書,可以找若愚借。」

若愚望著梨容嘻嘻一笑,梨容顯然,沒有他這麼好的心情,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將眼光避開了去,好象在刻意逃避什麼。

謝大人一行,將若愚安頓好,就領著陳夫人去前院客房了。

第二天一大早,若愚是在听香樓二樓溫軟的被榻上,被群鳥的啼叫喚醒。驅趕了疲倦和饑餓,他的全身,充滿了力量,並且感覺輕快。從床上一躍而起,大跨幾步,以夸張的姿勢揚起雙臂,推開窗戶——

清晨的梨園,帶給他的,是于昨日黃昏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觸目所及,都是梨樹、梨花,他興沖沖地推開了所有的窗戶,每一個窗戶里的景色都是如此雷同,他驚異地發現,如果把梨園比做一塊銅板,那听香樓,就是銅板中央的那個孔,四周,無一例外地都被梨花包圍,而他,此刻正置身于梨花的海洋,被雪白淹沒。

冉冉的朝陽,緋紅的雲霞,純淨的天幕藍得高遠,綠瑩瑩的梨園就象一塊翡翠,密集的梨花如同白玉,將枝頭壓低,更有空間容納不下的,已經入侵了他的領地——听香樓。雪白的梨花,滿園的鋪天蓋地,正以淡雅的美倫美奐,攝人心魄,他在寧靜的香氛里陶醉,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生命,會用這樣一種方式,從這個美麗的梨園開始,他也不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雪白的梨花,在他的生命里,永遠都不會消失,將成為永久的烙印,左右他一生的愛恨,一生的追求。他將來的命運,全然不是他和父親、甚至是叔父謝大人所期望的那樣,固然是從一片雪白中走入耀目的輝煌,卻完全偏離了所有人的預想。

「少爺,您起床了。」白顏端了水盆進來︰「洗洗吧,大家都在前院等您用早餐。」

他將水撲在臉上,感覺到溫度正好,輕輕一笑,白顏丫頭,很是細心呢。他微微側頭,看見白顏在熟練地整理床鋪,又將他昨夜甩在床上的物件一一拾掇起來,放回原處,忍不住問道︰「你好象對這里很熟悉啊?」

「當然,」白顏頭也沒抬︰「除了昨晚,我每天都在听香樓里呆著的。」

他奇怪地望過來。

「這里以前是小姐住的地方,昨天老爺決定將這里留給你住,小姐才搬走。」白顏隨口說道︰「我是小姐的貼身丫環,不在這里呆著還敢到處閑逛?!」

他一怔,手帕從手里滑落,掉入銅盆中,濺起的水,灑落在地上。

原來,在他這個外來客沒有入侵之前,這里,美麗的梨園,雅致的小樓,是梨容的領地。任誰,都會喜歡這里,對于她來說,也許不僅僅是喜歡,更是深愛罷,畢竟,「听香樓」三個字,還出自她的手筆,能這麼用心,想必她對梨園和小樓的感情,非同一般。怪不得,當听到叔父要把梨園撥給他時,她會出現那樣一副神情,她是心有不甘,卻又礙于父親的權威,對父親的決定無可奈何。

忽然之間,他覺得她有些可憐,在自己的家里,作為獨生女兒,完全沒有說話的權利,就連自己最喜歡的住處,也是因為父親的一句話,說沒了便沒了。他想到自己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家境雖然一般,在家里,他卻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何曾受過梨容這樣的委屈。

她在瞧不起他的同時,肯定會因為橫刀奪愛更加恨他了吧。這個梁子,無疑是結下了,這個仇家,以後再也回避不了了。若愚這麼想著,心情沉重起來。

「少爺,洗完了麼?可以走了麼?」白顏已經在催促了。

「走吧。」他直起腰,走了出去。

「白顏,你什麼時候到府里來的?」路上,他隨口問。

「五歲。」

「那麼小,你家里舍得讓你出來做丫環?」他好奇地問。

白顏低沉了聲音道︰「我沒有家人。我很小就被賣到了妓院,那天,媽媽追著打我到了街上,被小姐看見了,她求夫人把我買下,做了她的貼身丫環。」

「哦,那你的名字,也是小姐起的了?」他問。

她點頭。

「為什麼要叫白顏呢?這可不象個丫環的名字,」他逗她︰「應該叫春花、秋月什麼的,或者叫梨花,也行。」

「去你的,土死了。」她不屑道︰「小姐是梨花的容顏,梨花的容顏不是白色的麼?我是她的貼身丫環,當然是叫白顏啦。」

「那你進府的時候,小姐多大?」他見她惱了,趕快岔開。

「小姐大我兩歲。」白顏調皮地偏過頭來,笑著拖長了聲音︰「我的少爺,你查戶籍啊,還有什麼要問的呢?」

「梨園……」他剛一張口,就被白顏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梨園原本是隔壁李家的後園子,因為李家要搬去新宅子,就變賣隔壁老宅。之前夫人就一直心儀他們家的梨園,正好買下,與我們府里連起來。也就是在買下園子的那一年,看了很多大夫都說不能生育的夫人懷上了小姐。第二年春上,那一天,下了一場很大很透的春雨,雨後,梨花盛開,清香撲鼻,小姐就出生了,听說生下來時,就很漂亮,雪白粉女敕就象一朵梨花。所以,老爺給小姐取名梨容,就是雨後梨花的容顏。」

白顏說︰「小姐自打生下來,就住在梨園,就是因為你來了,她就被趕出來了。」

「怎麼這麼說呢,又不是我強住進去的,我也不知道梨園是她的住處啊。」他也委屈。

「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老爺和夫人怎麼那麼看重你,」白顏對他翻了個白眼,為小姐不平︰「原來還不覺得,你一來,怎麼看怎麼覺得小姐的地位還不如你。梨園歸了你,那些書也歸了你,小姐昨夜一宿沒睡呢。」

「她肯定是在想怎麼報復我。」若愚吐了吐舌頭。

「切!」白顏哼一聲︰「小姐沒那閑功夫。」她嘆了一口氣,說︰「我猜她是心里難過。」

他點頭道︰「要不,我跟叔父說,把梨園還給她?」

「新鮮!」白顏說︰「在這個家里,沒有人敢違逆老爺的意思。」她瞥他一眼,輕聲道︰「不過,老爺對你,可是另眼相看。」

他呵呵一笑,又象想起了什麼︰「照你說的,小姐得來不易,你家老爺和夫人應該很疼愛她才對呀。」

「你說什麼?」白顏瞪圓了眼楮︰「你覺得老爺和夫人不疼愛小姐麼?」

若愚指指梨園,又指指自己,聳聳肩。

白顏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正因為疼愛小姐,所以才更加嚴格地要求她。」白顏解釋說︰「老爺為人是很嚴肅的,夫人雖然溫和,卻對品行要求甚嚴,正因為只有小姐一個女兒,怕她恃寵而驕,所以一貫對她嚴格,有時候,連我們做下人的,都覺得是苛求了。」

「那你們小姐,豈不是很可憐?」他笑起來。

「可以這麼說,」白顏點點頭,嘆道︰「她是小姐呢,還必須每天早起,讀書練字,作畫彈琴,所有的功課一樣不少,比你們這些當少爺的,還累呢。」

「怪不得你們家小姐那麼挑剔,原來是因為你家老爺和夫人都是精致而追求完美的人啊。」他砸舌。

「挑剔?!」白顏哈哈大笑起來︰「你這種奇怪的印象從哪里來的?」

他不服氣地說︰「難道不是,你看她那冰冷的眼神石頭一樣的臉,怎麼都給人一種為人挑剔的感覺。」

白顏怔了一下,忽然點頭道︰「是了,其實,小姐做事是要求很高的,她自己還經常說,如果不能做到盡善盡美,還不如不做。不過,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也算挑剔?」

「她也是這樣要求你的吧?」他嘻嘻地笑了︰「你可慘了,我對你,深表同情啊。」

「你錯了——」白顏再一次拖長了聲音道︰「小姐從來不責怪下人的——」

「鬼才信!」他扮個鬼臉。

白顏也回敬他一個鬼臉︰「騙你是小狗!」

「咦——」他忽然用手指著白顏的臉叫了一聲。

白顏緊張起來︰「怎麼了?」

他用手托住下巴,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白顏的臉,一本正經地說︰「你這顆痣,生得好特別啊,象……」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

「說吧。」她做出一副不管他說出多麼難听的話,都拼死接受的樣子。

他遲疑了一下,猶豫著說︰「象,媒婆。」

「是了,別提了,」白顏有些沮喪地一擺手︰「那和尚就是說我這顆痣,生得不是地方。」

這下,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連連追問︰「什麼和尚?他說了什麼?」

白顏的大眼楮忽閃了一下,注視著長長的回廊,陷入回憶中——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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