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吉措趕上朗澤,笑道︰「怎麼,吃醋了?」
哼,朗澤不屑地抽一下鼻子。
「昨晚上,他們跟熊呆了一夜,來找他們的時候你也看見,黑熊才出洞口不久,」呼延吉措干笑幾聲,用胳膊肘頂頂朗澤︰「那樣的情況下,你會有什麼樣的心思?」他大笑道︰「能保住命,不讓熊吃了就是走運了,還能想什麼?!」
朗澤無所謂地聳聳肩,笑了笑,剛要答話,朗昆又趕了上來,拉著他說︰「去安慰安慰媛貞吧,昨夜她可嚇得夠戧。」
「跟你在一起,她哪里會受什麼嚇?!」朗澤頭也沒回。
朗昆听朗澤話意不甚熱情,以為朗澤還在顧忌媛貞穿自己衣服的事情,雖然知道有時候有些事是越描越黑,但他還是忍不住又說︰「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你別誤會媛貞,人家一個女孩子,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我什麼時候說你們有什麼了?!」朗澤忽然冷冷地開了口,淡淡地說︰「我不會安慰人,還是你去安慰她好了。」
「你看你,還沒消氣呢,」朗昆看朗澤的態度,不禁為媛貞擔心起來,急切道︰「說了你又不相信,我們沒什麼,你要怎樣才肯相信呢?」
朗澤悶悶地哼一聲。
朗昆頓了頓,停住了腳步。
朗澤也不說話,自顧自地往前走了。他緊鎖著眉頭,心事重重。
媛貞站在後面,靜靜地望著他們。
朗昆一回頭,看見媛貞臉色有些發白,她顯然,听見了剛才的對話,這個時候,媛貞也是心事重重的,朗昆不想再增加她的思想負擔,于是笑笑,故做輕松地說︰「別傻站著,趕緊走啊,就快到了——」
媛貞低頭下去,眼淚不爭氣地冒了出來,她拼命忍住,勾著腦袋跟著隊伍一個勁地往前走,不肯抬頭。
看著她有些瘸的身影,朗昆想上前攙她,然而,猶豫再三,他還是放棄了。
照剛才的情形,朗澤還在為昨夜洞里的事耿耿于懷,自己若此時還要對媛貞表現出別樣的照顧,豈不是更添誤會?看見朗澤用如此的態度對待媛貞,朗昆心里很是替媛貞委屈,一個男人,若是連自己的妻子都不知道痛惜,那還算是個男人麼?但,盡管不平,他還是不能主動去做什麼,不然,媛貞的日子會更難過。
想到這里,朗昆只能望著媛貞的背影,在心底幽幽地嘆了口氣。
朗澤啊,朗澤,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惜了這麼老實本份的一個好女孩。
朗昆和媛貞回營,自然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嘈雜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梨容一震!
他回來了!是朗昆回來了!
她站起身,就想往外跑,誰知跪了一夜,膝蓋都酸了,起身一急,「撲」的一聲先就摔在了地上,掙扎著起來,一瘸一拐就出了帳篷,一邊走著,一邊探頭張望。
那樹叢後,一堆人中,她一眼,就看見了朗昆。
真的是他,他安然無恙。
梨容激動得渾身顫抖,她多想,走向前去,告訴他,自己這一晚上又多麼的擔心。可是,僅僅只是一瞬間的沖動,隨著媛貞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里,梨容終于默默地停住了腳步。
她的耳邊,又響起皇上的那句低語︰「得媛貞者得天下。」
她已然明白,皇上之所以讓他們四人同時來護送稚娟,其實是另有目的,不然,也不會在出發之前,那樣清楚地點醒自己。皇上大概是希望,讓自己來促成,媛貞愛上朗昆吧。
皇上的這份用心良苦,即讓梨容感到欣慰,也讓她感到徹底的絕望。欣慰的是,朗昆,真是皇上最愛的兒子,皇上為他如此費心地安排,將來君臨天下是必然的;絕望的是,自己跟朗昆,看樣子是只有相識的緣份,沒有相守的福氣了。
皇上是睿智的,他早就知道,她是深愛朗昆的,他要她為了朗昆的將來,把朗昆拱手相讓給媛貞。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成全他們。有這個打算的,不僅僅是皇上,還有老天。老天做了最縝密的安排,不然,掉隊的為什麼只有媛貞?只身前去尋找的為什麼會是朗昆?為什麼一定要自己跟菩薩承諾了放棄之後,他們才能安然地回來——
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為什麼——
兩行淚水,從梨容臉上無聲地淌落,她黯然地隱身到大樹之後,藏到灌木的空隙之中,任喧鬧的人群從身邊走過。他們對她渾然不覺,朗昆的臉,離得很近,對她而言,遙不可及。他飄然而過,留她在灌木後淒迷的眼里。
這一刻,她也感受到了什麼,生命似乎在這里就有了別樣的安排,一切,仿佛已經被預示了。她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是他生命的旁觀者,他是精彩紛承的,而她,只能是寂靜冷清的。
不論她有多麼地愛他,不論他有多麼地愛她,不論他們是多麼地相愛,也許,他們,注定只能擦肩而過。
瞬間即是永遠。
「梨容——」朗昆掀起帳簾,卻一眼看見酣睡的稚娟。
「梨容呢?」他搖醒稚娟,問。
稚娟醒過來,看著他,呆了一會,忽然笑道︰「啊,你回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朗昆不答話,只笑著用力在她肩膀上掐了一下。
稚娟疼得抽一涼氣,叫道︰「行了,行了,知道不是做夢了!」
「梨容呢?」朗昆將她的肩膀扳正,一雙眼,兀自盯著她的臉。
稚娟在他的注視下,臉色開始不自然起來,她躲閃著他的眼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出梨容失語的事情。
朗昆看她的臉色,就知道梨容一定出了什麼事,他不覺加大了手指間的力道,語氣也凝重起來︰「她怎麼了?」
稚娟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突然一指朗昆後面︰「她來了——」
朗昆回頭一看,進來帳篷的,可不是梨容?!他喜不自禁地站起來,走向梨容。
梨容靜靜地望著他,默默地垂下眼簾,非但臉上沒有一絲歡喜的表情,反而好象想要回避什麼,一轉身,就要出去。
稚娟手快,一把拉住她,說︰「你來得正好,我還不知道怎麼開口呢……」
梨容望著稚娟,微微一笑,搖搖頭。
「你自己跟他說吧。」稚娟見她搖頭,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索性就鑽出了帳篷,把她留給了朗昆。
梨容站著不動,低著頭。朗昆平安回來,是她滿心期待的,可是,已經決定了放棄這段感情的她,要如何面對毫不知情的他,卻是讓人斷腸的。她想哭,卻沒有淚,太深的絕望禁錮了她的感情,也干涸了她的眼淚。
「梨容——」朗昆緩緩地走到她跟前,站定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
她抬頭,望他一眼,微笑,然後別過頭去。所有的動作,似乎只是在完成一個禮節。誰也不知道,平靜默然下,她的心底,已成淚海。
「你怎麼了?」他已經覺出了她的異樣,張開手臂,想擁她入懷。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抬起手,輕輕地推開了他。
他一下呆住,想了想,忽然說︰「我和媛貞真沒什麼的,你要相信我,別听那些人胡說……」
她默默地閉上眼楮,少頃,睜開,全然不再理會他,急速出了帳篷。身影從稚娟面前一閃而過,只留下稚娟疑惑的眼神。
朗昆呆呆地站在帳篷里,悵然若失。
他以為,她生氣,是跟朗澤生氣同樣的理由,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朗澤和梨容,都沒有因為他和媛貞獨處一夜的事情生氣,他們,各有各的想法,跟他的想法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一天,隊伍沒有行進,而是扎營休息。
朗昆默默地坐在石頭上,眺望遠山。
稚娟靠了過來︰「六哥。」
朗昆低低地應了一聲,依舊注視著遠出黛色的群山,沒有動。
「你有沒有覺得,」稚娟伸手將他的臉扳過來,正對著自己的臉,說︰「容姐姐有些怪。」
「情急之下失語雖然發生的情況不是很多,但也不是什麼怪事,」朗昆銳利的眼光停留在稚娟的臉上,沉聲道︰「太醫說了,過一陣子慢慢就會恢復,急不得的。」
「我指的不是這個。」稚娟撇撇嘴,說︰「別的地方,你真的沒有一點感覺?」
朗昆皺皺眉。
別的地方?
是啊,這次從一出來,她就好象有什麼心事,似乎總在躲著我……
「她明明是喜歡你的,為什麼總要避著你?」稚娟自語道︰「總是有些原因,是她不肯說的。」
朗昆低聲道︰「人多眼雜,她這樣也是萬全起見,怕人家閑話傳出去。」
「別人是看不出什麼來的,問題是,我們都是知情人,她在我們面前還避讓什麼呢?」
朗昆正要開口替梨容開月兌,稚娟一張嘴就把他的話堵了回去︰「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緊接著,想起了什麼,又問︰「上午你回來,怎麼也沒好好處處,一眨眼功夫就跑了出來呢?」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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