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朗澤正想得入神,忽然耳邊傳來一聲低喝,把他嚇了一跳。側臉一看,原來是稚娟。
「腿好利索了?」朗澤望望她,哼一聲道︰「不在帳篷里休養,瞎跑個什麼勁?!」
「腿是沒好利索,跑是跑不了,但走還是問題不大,」稚娟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不過你的未婚妻可就慘多了,听說摔得連骨頭都看得見了……」
朗澤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行了,行了!」
「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她呢?」稚娟覷起眼,直盯著朗澤的臉。
朗澤淡淡地回了一句︰「她哪能要我的關心,她有人關心——」
「誰呀?」稚娟笑嘻嘻的,故意問。
「你六哥呀。」朗澤也笑。
「他?!」稚娟哈哈笑道︰「你才是應該關心的人!」
「我?!」朗澤正色道︰「此言差矣,應該關心的人,當然是他不是我!」
「說笑話。」稚娟不置可否。
「嘿嘿,」朗澤笑起來,壓低了聲音,故弄玄虛地說︰「做了就應該負責,得有所交代才行啊。」
稚娟一怔,愣頭愣腦地問︰「二哥你什麼意思啊?」
「我什麼意思?!」朗澤大驚小怪地說︰「人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道你不知道?!」
「你是說昨天晚上他們單獨在一起的事?」稚娟恍然道︰「能有什麼事?」
「我沒看見發生了什麼事,反正他們一夜未回,呆在山洞里,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兩個人抱成一團,朗昆穿著**,媛貞衣衫凌亂,只披了朗昆的外衣,」朗澤神秘兮兮地說︰「你說發生了什麼?」他伸手一點稚娟的額頭,說︰「想事要用腦!」
這番話里,暗示的意味太明顯了,只有傻瓜,才听不出弦外之音。
稚娟眼楮骨碌碌地轉了轉,然後,緩緩地點點頭,說︰「哦,大概猜出些什麼了——」忽然,話鋒一轉,對著朗澤刺過來︰「誒,不對啊,就算他們出了什麼事,二哥我看你,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反而好象很高興啊……」
朗澤眼珠一轉,沉下臉來,裝模做樣地模模下巴,掩飾道︰「是嗎?那怎麼可能,你胡說!我怎麼不生氣?!我從此都不會理那個賤人了!居然勾搭我的親弟弟!」
他故意恨恨地望一眼帳篷里,折身避開了稚娟。該走了,再不走,非得被稚娟瞧出些什麼來,這個稚娟,可不是盞省油的燈。我的大好計劃,可不能讓她起了疑心,毀在她手上。
稚娟听了朗澤的話,有些不悅,她雖然不喜歡媛貞,但也不討厭媛貞,听著「勾搭」這個詞語從朗澤嘴里說不來,不禁有些忿忿不平,再怎麼說,媛貞都是個老實人,怎麼被說得這麼不堪呢?她不滿地皺皺眉,望著朗澤的背影,忽然揚起眉毛,咧嘴一笑。
我就知道,你打什麼算盤,要我猜謎,回回都是*不離十。
「嘿!」稚娟沖著朗澤的背影叫道︰「我知道你想干什麼!」
朗澤一頓,停下腳步,調過頭來,冷臉道︰「你說什麼?」
稚娟一瘸一拐地過去,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你想不要媛貞,這可是個不錯的借口,你肯定是在想,把她推給朗昆,也是絕好的安排。」
「你胡說!」朗澤冷不丁被她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之下,當然不忘竭力否認。
「不是就不是,生什麼氣嘛。」稚娟伸手輕輕地在朗澤肩頭一拍,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走了。
朗澤氣急敗壞地站在原地,想了想,仍然決定,不管稚娟是不是真的看出了自己的心事,計劃還是得不折不扣地執行下去,否則,他要娶梨容的心願真的只能成為一個夢想。
為了不拉下這天的行程,第二天必須盡早趕路,夜里,隊伍歇息得很早。
稚娟爬起來,側身看看,媛貞已經熟睡了,她才輕輕推推梨容。
梨容緩緩地轉過身來,她也並沒有睡著。
稚娟指指門外,梨容會意,兩個人,悄然起身出去了。
篝火還在燃燒,稚娟往里又添了一把干柴,這才轉向梨容,問︰「六哥回來了,怎麼你還是不開心呢?」
梨容不語。
「是因為媛貞?」稚娟悄聲道︰「他們沒什麼的,你應該相信六哥。」
梨容搖搖頭。我不是不相信他。
稚娟卻理解錯了她的意思,只當梨容不相信朗昆和媛貞的清白,她遲疑了一下,說︰「容姐姐,我覺得你不應該這樣想。」
梨容抬起頭,看稚娟一眼,她想說,你想錯了,但片刻之間,她又改變了主意。就讓這個誤會存在,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管事實上是怎麼回事,但在表面上,朗昆和媛貞是在往皇上希望的方向發展。這個誤會,應該是皇上高興看到的,也是促成朗昆和媛貞必須的。
我只能,借此生氣,疏遠朗昆。
這麼想著,梨容順手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下「他做了,就應該負責」。
稚娟一看,就明白梨容已經深信昨夜莫須有的男女苟且之事了,第一時間,她就想到,定然是朗澤挑唆了些什麼,于是沒好氣地問︰「朗澤找過你了?他胡說了些什麼?」
梨容搖搖頭。
稚娟松了一口氣︰「你若是信了朗澤的話,那才真該死。你要知道,他是處心積慮要拆散你們的。」
梨容笑笑,又在地上寫道「她更適合他。」
「可是六哥愛的人是你啊,」稚娟說︰「難道你不愛六哥了?」
梨容低頭寫︰愛和適合是兩回事。
稚娟有些搞不懂了,她盯著地上的字,有些犯傻了。
梨容把字劃掉,再寫一句︰各走各路。
各走各路?!也就是說,她和朗昆,從此後再無任何關系!
稚娟眼楮都直了,她實在是難以相信,也難以接受。這樣的話怎麼可能從梨容的嘴里說出來?這怎麼可能是梨容的真實意圖?梨容的深情,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誤會就恩斷意絕?
「你真的相信了,你真的生氣了!」稚娟低聲驚呼起來,心里卻說,不可能的,梨容絕不是這麼狹隘的人。
在稚娟驚詫的眼光中,梨容默默地起身走了。
稚娟呆呆地蹲著,好久都沒有從理清思緒。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梨容,梨容有些地方太不對頭,但到底,到底是哪里?
我怎麼一點也想不出來,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她誤會朗昆跟媛貞真的發生了什麼,所以,要朗昆對媛貞承擔起責任。不錯,這是梨容的做派。
因為相信朗昆對愛情的背叛,所以,從此與朗昆一刀兩斷。不錯,這也是梨容的做派。
可是,她對朗昆的愛,堅定執著,依她的性情,也不會相信這些捕風捉影的東西,為什麼,她就深信不疑呢?
稚娟想得腦袋都要炸開了,開始沒想出個子丑寅卯來,就連朗昆不知何時踱到了身後,她也毫無察覺。直到朗昆緩緩地挨著她蹲下來,她才嚇了一跳︰「你怎麼出來了?」
朗昆沒有回答,只定定地望著地上,看著梨容寫下的字發呆。
各走各路。
不應該給朗昆看到的,這對他的打擊會有多大,可是,想遮掩已經來不及了,稚娟後悔極了,當初約六哥到這里來等,是以為她和梨容談過之後,六哥和梨容就能消除誤會,沒想到,卻變成了這種結果。
她靜靜地望著朗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她也知道,此刻,什麼安慰對朗昆來說,都沒有作用。
他的眼里,只有「各走各路」四個字,索然的面容下,是傷心,更是絕望。
這真的只是一個誤會,可是他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因為梨容已經認準了,她不把它當成一個誤會。她怎麼就相信了呢?
愛情,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他以為她的胸懷,永遠寬大而溫柔,是他寧靜的港灣,然而,她再也不會向他敞開。
他不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他的梨容,絕不會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時候,棄自己而去。在流言四起的時候,他多麼希望,她能靜靜地望著他,溫柔地對他說「朗昆,我相信你」,這將是他面對一切的勇氣。
可是,她跟別人一樣,不相信他,而且,關鍵時刻,她放棄了。梨容先行放棄了,她拋棄了他!
朗昆心酸地合上雙眼,在絕望中心傷。
梨容,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知道,你這麼做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可以忍受別人的非議,但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你告訴我,你還是愛我的,是嗎?沒有什麼能夠阻礙我們的,我們一定能夠在一起的,是不是?一切都沒有改變,我們還是深愛著的,對嗎?
梨容——
朗昆默默地將頭埋進雙臂中,陷入長久的沉默。
梨容已經躺回了被窩中,靜靜地閉上了眼楮。
原諒我,朗昆。我是相信你的,可是,我必須讓你知道我不相信你,因為,我不能用愛毀了你,我要你快樂幸福,並將不惜一切。
第二天清早,大家準備妥當上路。
「呼延兄,公主還是交給你照顧。」朗昆拍拍呼延吉措的肩頭,呼延吉措回望稚娟一眼,用力點點頭。
朗昆轉向朗澤,還未開口,朗澤搶先就說了︰「我照顧梨容!」
朗昆默默地望著朗澤,沒有答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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