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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來人前腳剛踏進帳篷,後腳劉將軍就進來了,張口就說︰「大家一路辛苦了,可有什麼消息帶來?」
來的一行人還沒來得及落座,正解上的披風,听見劉將軍的問話,都停下手來,轉向劉將軍,然後,面面相覷地,又轉向此行中其中的一人。其時,披風一解,抖落開來,劉將軍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他大感意外︰「梨容——」
梨容望著劉將軍,微微一笑。
「你……」劉將軍本來想問,你怎麼來了?但瞬間,他就想到了戰書上的條件,心中登時明白,梨容,是來和親的。
一時間,太多的思緒涌出來,他默默地低下頭去,有些難過。
泱泱大國,數萬兵士,卻要一個女人犧牲自己來換取和平?!他心里羞憤交加。而這個女人,偏偏又是梨容!
「唉!」劉將軍猛地短嘆一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重重地往案上一錘!
于公,當然是應該讓梨容去和親,可這也公然是對中原、對他劉將軍的羞辱。于私,為了給謝家留下唯一的骨血,以告慰謝大人在天之靈,為了兒子厚木的心思,也為了他對雪兒的情愫,他是斷然不會送梨容去和親的。
「將軍……」梨容輕輕地開了口。
劉將軍看她一眼,復又在心底長嘆一聲。
梨容啊,你可白費了我一片苦心啊。
自打昭山腳下救她回府,他就已經認定,她就是梨容。跟厚木的心照不宣,跟所有劉家人的心照不宣,他們煞費苦心,都是為了保全她。可是誰能想到,到頭來,還是這樣的結果?!
這個女孩,說他是顧念愛人舊情也好。顧及故人交情也好,視她為女兒,或者是視她為媳婦也好,劉將軍此刻。是一百個不願意在這里看見梨容。
「將軍……」梨容見劉將軍神色凝重,不知他思忖什麼,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再次開口。
劉將軍收回思緒,將眼光重新拉回到梨容身上,明知故問道︰「梨容你來干什麼呢?」
「我,」梨容低聲道︰「蒙古人的戰書上不是說……」
哦,劉將軍淡淡地應了一句,又問︰「那,你該把聖旨帶來了吧?」和親。是朗坤最不願意走的路,不然為什麼,一開始,朗坤就沒往和親這條路上去想,但如果。他權衡利弊,還是決定和親,劉將軍,也只能照辦。
沒想到劉將軍會索要聖旨,梨容一頓,無言以對。她偷跑過來,哪來的聖旨?!
一瞬之間。劉將軍已經敏感地捕捉到了她臉上的不自然。姜還是老的辣,倏地,他就明白,梨容,沒有聖旨,她來和親。不是皇上的旨意。
靈光一閃,劉將軍頓時輕松下來。梨容的大膽,太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一時半會,他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想梨容擅自前往和親的理由。劉將軍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悠然道︰「和親滋事體大,這麼重要的事,梨容你怎麼能忘了帶聖旨出來?沒有聖旨,我可不好辦啊……」
梨容沉吟片刻,忽然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此刻與朝廷消息不通,軍機之事,將軍是可以自行裁奪的。」
好厲害的一張嘴啊,劉將軍笑笑,毫不示弱地回道︰「皇上有令,我無權自行裁奪,消息不通,就只能按兵不動。」
梨容不知該如何做答了,她顰住眉頭,犯了難。
劉將軍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有些好笑,卻也堅持著,默然而坐,不發一言。
帳內頓時陷入沉默之中。
劉將軍不開腔,梨容也不說話,各自都想著,要如何讓對方放棄自己的立場。正僵持著,忽然帳簾一掀,進來一個人,嚴嚴實實,風塵僕僕,喘著粗氣,一**往凳子上一坐,就忙著勒開圍脖,解下帽子,腦袋露出來,沖劉將軍喊一聲︰「爹!」
金勃?!
劉將軍詫異地站起身,萬萬沒想到在邊境,可以見到原本在白洲城郊操練的兒子。
「你怎麼來了?」劉將軍手忙腳亂地替兒子月兌下外套。
劉金勃用手一指梨容,答非所問︰「蒙古人知不知道她來了?」
「她也就比你早到一個時辰。」劉將軍說︰「我正跟她說話呢,蒙古那邊還沒回信。」
「皇上不是說,沒有命令不能輕舉萬動麼?」劉將軍關切地問︰「你該是,帶了皇上的命令過來了?」
「是,聖旨在我身上。」金勃用力點點頭,看著梨容說︰「還好,還好!我可是把你給趕上了!」他抬頭望望父親,又說︰「一切等我宣讀了聖旨再說,我已經四天沒睡覺了,我先睡睡……」
話音一落,人便斜斜地望後一靠,金勃說話就睡了過去。劉將軍趕緊叫了隨從,把金勃抬到床上,等他醒來。
看著呼呼大睡的金勃,梨容心事重重。金勃的到來,對她絕不是好消息,意味著朗坤已經知道她私自出京,並且派人來追。不用金勃來宣讀聖旨,她就猜得到聖旨的內容,無非是要她回去。
她是不會回去的。
到了第二天中午,金勃醒過來,宣讀了聖旨。
梨容听完後,一言不發。
倒是劉將軍說話了︰「梨容,趁這幾日大雪的間隙,天晴著,還是趕緊跟金勃回去吧。」
梨容低著頭,一直在想心事。
「孩子,不用去和親,這是聖上的好意,別人還巴不得呢。」劉將軍柔聲道。
「可是,賠款呢?」梨容悶聲道。
金勃說︰「我離開的時候,皇上說三日內朝廷護衛款項就出發,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哪來的錢呢?」梨容輕聲問道。
金勃幽聲道︰「國庫全空了。」
梨容長嘆一聲道︰「明年的決戰,該怎麼打?」心底是更濃的憂傷,稚娟啊,你回家的日子,真的是遙遙無期了——
劉將軍沉吟片刻,吩咐道︰「來人。替小姐打點行裝,明日一早就出發回京。」
「且慢!」梨容站起身來,阻止劉將軍,然後。拜下去︰「請將軍以大局為重!」
金勃的眼光,默默地停留在梨容的身上。
劉將軍靜靜地望著跪在腳下的梨容,輕聲道︰「我,只能服從聖命。」
「將軍。」梨容緩緩地站起身,低聲道︰「我想同您單獨談談。」
劉將軍猶豫良久,終于,轉向金勃︰「你,先出去一會。」
太陽落山了,日光一隱沒,便是刺骨的寒意涌上來。雪地折射出慘白的光,呼嘯的風也頓顯陰冷。
金勃一直在帳外等著,直到掌燈時分,才看見,梨容緩緩地踏出帳篷。看見他,微微一笑。
金勃怔了一下,走進帳篷,看見劉將軍黑著臉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看見他進去,劉將軍翻了一下眼皮,什麼話也沒有說。
「爹——」他低喚一聲。
「通知蒙古,後天上午。送梨容過境。」劉將軍甕聲甕氣地吐出一句硬邦邦的話來,听上去,是那麼的不情願和不甘心。
梨容站在小土丘上,望著蒙軍的營地,看太陽,暖暖地從東方升起。光線漸漸明亮,漸漸刺眼。一望無垠的雪地,白茫茫一片,開闊,卻也蒼涼。
「披上斗篷吧。」一件皮裘從身側遞過來。梨容默默地接了,披上。
「三弟要是知道這一切,估計一輩子都不會理我了。」金勃與她並排而立,抬眼亦向蒙古營地。
梨容低聲道︰「那就不要告訴他。」
「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麼?」金勃沉聲問道。
未了的心願?
除了朗坤,她再也沒有任何的牽掛。梨容微笑著說︰「我希望明年,能見到中原的大軍,能見到中原的勝利……」能,見到天子朗坤的神威!
「我很敬佩小姐的為人,有乃父之風。」金勃默然道︰「我父親說,你是個奇女子。」
梨容輕笑道︰「奇女子?談不上呢。自古以來,奇女子都是薄命人。」
「這可是你在中原的最後一天了,」金勃看她一眼,問道︰「有什麼感想呢?」
梨容想了想,說︰「如果我告訴你,現在我的心情很釋然,很輕松,你相信麼?」
金勃笑了一下︰「相信,但,更好奇,如果你可以說理由,我倒是很希望願聞其詳呢。」
釋然,是因為把一切都放下了,不再強求便是超月兌。輕松,是因為終于可以實現為朗坤做最後一件事的心願,而且,不用去傷害單純的媛貞。
面對金勃的問話,梨容沉吟道︰「父母雙亡,我已經沒有親人,心願也了了,可以說是無牽無掛,」她停頓一下,想起朗坤,他一定能當一個英明的皇帝,對他,我也沒什麼記掛的,又說︰「能以一己之力,為國家做點事,未嘗不可。」
金勃听了,良久之後,才說︰「如果國家能夠強大,就不需要委屈你們這些女人和親……」
「中原會強大的,有朗坤這樣的皇帝……」梨容喃喃道︰「只要為他保留了這個六年的機會,中原就一定會崛起……」
金勃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幽聲道︰「他很愛你,看得出來……」
梨容詫異而警覺地看了金勃一眼。
「他派我來追你,說,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你帶回去,拜托了。」金勃笑道︰「他說拜托我了。」
「你執意和親,也是為了成就他吧,你也很愛他,」金勃低聲道︰「你們,彼此深愛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