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海氏出去了,常相逢再次躺倒,她們跟著段天生住在小北門的甜+井胡同,雖然名字听著不錯,可這里卻算得上小北門的貧民區了,隔壁竇家是開豆腐坊的,有兄弟兩個,哥哥竇大娶妻劉氏,目前生了一男一女,而竇二,則跟姐姐常巧姑年齡相當,如果常相逢記得沒錯的話,他們是青梅竹馬的一對,竇二看她們姐妹可憐,時不時的偷偷拿豆腐來給兩人果月復。
「巧丫,你醒了,怎麼會出這種事?那個狗日的段天生,這種事都做的出來?!」竇二也是賣豆腐回來沒走到巷口就听說了段家的事,急得驢車也不顧了就往家里沖,沒想到沒到自己家門口呢,就遇到了海氏,听海氏說常相逢要見她,忙抹了把頭上的汗就過來了,「他要賣你,你怎麼不跟我說?!」
「說了有什麼用?竇二哥,你坐,」常相逢淡淡一笑,「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呢。」
「我先去把車上剩的豆腐給你拿來,你吃點兒,我嫂子不知道的,」竇二看著面色青白的常相逢,滿心不忍,「你們姐倆兒都一個脾氣,再苦也不肯開口。」
「不用了,我不想吃,竇二哥你先坐吧,」常相逢現在哪里有心吃豆腐?而且生豆腐怎麼吃她還真不知道,「我真的有事想跟二哥商量。」
「那,海嬸子,麻煩你幫我把車趕回去吧,順便將豆腐板底下藏的豆腐拿回來,一會兒你跟巧丫都吃一點兒,」說著在常相逢對面的長條凳上坐下,「你說吧,我听著呢。」窮人家也沒有什麼不能同處一室的講究,何況他跟常相逢一處長大,跟兄妹一般。
常相逢看海氏出去了,又等了一會兒才低聲道,「竇二哥,你想娶我姐不?」
「啊?你就問我這個?」他當然想了,可是當初他拿不出八兩銀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段天生賣了常巧姑,「我現在偷偷存著錢呢,等存夠了就贖你姐姐回來,你放心。」
「你存錢?你那嫂子整條街上誰不知道,就是個糖稀公雞,一行不拔還倒沾呢,你能存多少?只怕還沒存夠呢,哪天就被你嫂子給搜走了,」常相逢撇撇嘴道。
竇二也知道常相逢說的是真話,半天道,「那個時候她說我沒到娶親的年紀,不肯掏銀子,現在我也快二十了,說要娶親,她能不同意?到時候叫她拿銀子就是了,這麼些年我跟家里的驢子干的一樣多了,還不值十兩銀子?」
「值十兩?今天你回去就跟她提提,看看她會不會給你十兩?」常相逢對永安這個地方的物價還是有了解的,十兩銀子可是一筆不小的錢了,段天生說起來在街門里當差,一年下來能掙個五兩就不錯了,海氏跟兩個女兒做死做活,接繡活兒洗衣服的,一個月連一兩都掙不到,劉氏能給竇二花十兩銀子娶媳婦?
「我姐也快十七了,你也有二十了,還要再等到幾時?你且回去跟你大哥和你嫂子說說你的想法,若是他們不同意,你再來找我,我先把話給你放在這兒了,你听著我的,不但能娶了我姐做老婆,而且還能救我出這個家,」常相逢信誓旦旦道。
「成,我這就回去問問,我嫂子不給十兩也行,我手里還悄悄攢了一兩呢,她給七兩,就夠贖你姐姐了,」竇二起身道,「你放心,我要是跟巧姑成了親,一定會將你跟海嬸子接過去,再不叫你們受罪。」
「成,我記下了,你快去問問吧,只是出去時遇到人,千萬別說我已經好了,就說我還迷著呢,根本就沒醒,不然我那個爹又該來賣我了,」常相逢看到海氏端了豆腐進來,「娘你也要記住啊,千萬不能跟段天生說我醒了,我多躺一天,就沒有人過來買一個半死的人,他想賣也賣不出去的。」
「嗯,我知道了巧丫,你將這豆腐吃了吧,豆腐養人呢,吃了身子恢復的快些,」海氏連忙點頭道。
常相逢擺擺手,「娘你都吃了吧,這個時候我可不能恢復的太快了,倒是你,都瘦成什麼了,你不是還說有窩頭嘛?都吃了吧,對了,豆腐可不能給段天生剩,不然他那人,吃了人家的東西還要到處嚷嚷呢,再叫隔壁劉嫂子知道了,咱們就把竇二哥害了。」常相逢對海氏的頭腦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我省得了,你快睡吧,我把東西吃了,還得去洗衣服呢,今兒月圓,我趁著亮光將拿回來的衣裳都洗了,不然就趕不急給人送去了,」海氏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轉身出去。
常相逢的世界終于清靜了,她長長舒了口氣,悄悄將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個東西拿出來,借著月光細瞧,原來是個瓖寶的板指,掂在手里沉甸甸的,而且上面的綠寶也足有指甲蓋那麼大,估計應該值些錢,現在這就是她擺月兌段天生魔掌的唯一希望了,老天保佑她的計劃能夠順利施行吧,不然不論能不能再穿回去,她都得去再跳回洛河了。
第二天段天生倒是一早回來了一趟,踢門進來一看常相逢還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而海氏除了哭就是向他要銀子說什麼要給常相逢買一副棺材不能叫女兒就這麼光身子走,段天生想到好好的十兩銀子就這麼打了水漂,自己還要去籌措已經花出去的那二兩,哪里有心情理會海氏,沖到他們屋里從匣子里翻走海氏賣繡品剛得來的錢,這次倒沒再打她,罵了兩句不會下蛋的雞,就揚長而去。
「你快起來,他走了,」見段天生一走,海氏忙端了自己藏在灶洞里的大碗,「這是昨天竇二送來的豆腐,我沒舍得吃完,早上給你又在鍋里炖了,你吃點兒,就算是裝病也得有命不是?」
這個時候倒有些當娘的樣子了,常相逢看著海氏瘦弱的身子蒼白的臉,心下惻然,「我沒多少胃口,你也吃點兒吧,你還得干活兒呢。」這個家就靠一個女人撐著,「昨天我說的話重了些,你別往心里去。」
海氏听女兒道歉,眼淚又流下來了,「怎麼會?你說的都對,是我對不起你們姐妹,也對不起你爹,我太沒用了,活該受罪,可是巧丫,那個竇二真的能從劉嫂子那里要來銀子幫你姐贖身?」說著她垂下頭,訥訥道,「若是竇二能幫你姐贖身就好了,你姐多好的孩子啊,孝順听話,小小年紀就懂得護著你,可硬生生的就那麼給賣了!」
「你別再哭了,你白天繡花,晚上洗衣的,這眼楮要是哭壞了,可怎麼辦?」常相逢看著海氏那紅通通的眼,心里也不落忍,好歹是這具身體的娘,「你想離開段天生麼?如果姐姐嫁給了竇二,咱們一起過去跟他們過去?」
「說什麼呢?哪有小兩口還帶著丈母娘過日子的?就算是你姐願意,竇家也不能同意了,何況這爹,他也不會肯的,」海氏強笑道,「只希望咱們能撐到你姐姐成親的那一天,到時候就說你姐姐接你過去養病,你再大些,就在叫她幫你找個人嫁了,以後你爹就薅攪不著你了。」
常相逢無奈的看著海氏,虧她也快四十歲的人了,嫁都嫁了兩回,可人生閱歷怎麼還麼淺呢?就段天生那德性,她們姐妹跟著竇二過去,等于就是給段天生又開了個「源」,供他賭博的人又多了個竇二而已,那種賭徒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不過海氏的話也給常相逢提了個醒,她對段天生,以後要有多遠躲多遠,有多狠就多狠才行,「你不能跟他和離麼?我記得咱們這街上就有和離再嫁的,」常相逢利益于曾經的常巧丫每天到街口的客棧收髒衣服,八卦听的不少。
「我已經做了回寡婦了,若是再和離,成什麼人了?」海氏驚恐的睜大眼楮,「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我沒那麼好的命,這怨不得誰,」說到這兒她站起身,「你們若是能有個好去處,我就這麼著吧,只當是替你們姐倆兒積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