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姑娘,我的紅薯,我可有一家要養的,」賣紅薯老漢知道剛才那群人是誰,自然不敢跟他們叫板,只得可憐巴巴的看著常相逢。
「呃,這個給你,你看夠不夠,」常相逢被令狐儼氣的肝兒都是疼的,可不給老人家錢的事她也干不出來,只得拿出了自己的荷包,里面是出門時常巧姑給她放的零花錢。
看到從荷包里倒出來的一堆兒銅板,賣紅薯老漢高興的只搓手,「夠了,夠了,還多呢,不需要這些,你再拿走點兒。」
那是二十多碗熱豆腐的錢啊,換紅薯可是夠了,可常相逢已經完全沒有了跟他討價還價的心情了,「算了,您都拿著吧,您有一家子要養呢。」
垂著往回走,常相逢反復罵著自己︰叫你嘴欠,倒是痛快了,可好大一筆血汗錢就那麼沒了,回去常巧姑問起,她還真不好解釋,請人吃了烤紅薯?她們是那種揮金如土的家境麼?
「巧丫,你可回來了,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老半天了,」竇二遠遠看到常相逢,抹了把頭上的汗跑了過來,「我以為你回半個店兒了呢,追了大半天,又覺得你不應該走這麼快,又忙拐回來找你,還好,看到你了。」
「沒有,我就是出去轉轉,時候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吧?」常相逢看看天色,冬天黑的早,再不走黑了會更冷。
「你沒吃飯吧?走吧,叫你姐先給你下點餃子墊墊,咱們就走,」竇二嘆了口氣了,想勸,又不知道該怎麼勸,畢竟常相逢是替自己媳婦出氣才打了段天生的,而自己這個當男人的,只是在一邊兒看著,可他到底是女婿,這手真不知道該怎麼插。
「你說叫我不要認他,其實我也不想認的,可那人到底是你們的繼父,我不能叫人家說你姐不孝順,」走到門邊,竇二道。
「我再跟你說一遍,段天生只是我娘又嫁的男人,在我們身上他沒有盡一點兒當父親的責任,就算是當年為我們提供了遮風擋雨的地方,可是賣了我姐賣了我,那點兒子恩情也還完了,而我姐,嫁給你就是你們竇家的人,她是竇常氏,跟姓段的沒有半毛錢關系!」這些榆木腦袋,常相逢也不再跟竇二辯,抬腳進門道,「時候不早了,走不走?」
「呃,走吧,」常巧姑听到妹妹的聲音,趕快抹了把臉上的淚水,連忙走到屋外,「走,咱們現在就走。」
常相逢一眼就看到常巧姑哭了,不過她沒有直接問常巧姑,而是轉過頭看著竇二,冷冷一笑。
「巧姑,你這是咋啦?哭啥?」竇二極疼這個得來不易的媳婦,看到她在哭自然不會忽視,「可是出啥事了?」
海氏听到外頭女婿的聲音,有些坐不住,忙出來陪笑道,「也沒啥事,就是她爹回來了一趟,又走了-」
海氏一出來,雖然低頭著,可常相逢還是看到了她臉上的青痕,「怎麼?回來就打你了?我姐呢?也跟著挨打了?」
「沒,我不會叫他再打你姐,」海氏根本不敢看小女兒的眼楮,有手撫了撫臉上的傷痕,「沒事兒,不怎麼疼。」
竇二听到段天生回來了,又打了海氏,連忙將媳婦拉到自己身邊細看,「他打你了?我剁了那個老畜牲去!」
「沒,他沒有打巧姑,真的沒有,」海氏看到咆哮著要出門的竇二,連忙過去拉,「二郎你別誤會,巧姑你快跟二郎說句話,說你爹沒打你!」
常巧姑深吸一口氣,「二郎咱們走吧,他沒有打了,」說罷又看向一臉惶恐的海氏道,「他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
「怎麼回事?他看到你又要錢了吧?」坐上驢車,常相逢問道。
「嗯,吃完餃子就要錢,娘哪里有,就跟我要,我不給,就打娘,當著我面兒一巴掌就抽上去了,不給就一個勁兒打,」說到這兒常巧姑眼淚又落下來了,「咱們娘怎麼那麼命苦啊!」
「命苦?你也覺得是命?」常相逢將帕子扔給常巧姑,「我說是活該!你等著吧,你要是再這麼縱容下去,總有一天,段天生拉著她跑到半個店兒你家門前打,到時候你怎麼辦?打一回給一次?」
常巧姑被常相逢的話給嚇住了,半個店兒是她的家,如果段天生那麼做,竇二在村里就不要做人了,可是想想段天生拿到錢後得意的笑,常巧姑也知道常相逢並不是嚇唬她,「那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這個世道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段天生那種人,其實就是個慫貨,」打老婆的男人沒有幾個是真有種的,他們在外面承受的所有不順沒有膽子向施加者反抗,便回來再以施加者的身份發泄到比自己更弱小的妻兒身上,「要我說,一,以後少來,二,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姐夫直接就給他打回去,我看娘是不肯離了他了,那就簡單,直接打折了他的腿,養在床了,娘伺候著,倒也老實了。」
「啊?那怎麼成?還有官府呢,」常相逢這主意也太可怕了,再說了,常巧姑也不願叫竇二做犯法的事。
「官府,他成天在賭場里混,欠了賭賬還不上,被人打了再正常不過了,我叫姐夫打,姐夫就非得在大庭廣眾下打啊?真不行咱們花銀子請人做就是了,東門里晃蕩的混混多著呢。」
「這,」常巧姑對常相逢的方法還是接受無能,「興許沒你說的那麼嚴重,他再問我要,我不會給的。」
「行,就這樣吧,」常相逢對常巧姑也沒抱多少指望,隨口應道,「今天咱們姐倆兒可是都破了財了,我出去轉的時候,正遇到那天叫人河里撈起來的恩人,我一激動,便買了東西請他吃,將你給你錢都花了,」
「那是應該的,可惜你身上帶的錢太少,若是再遇見,咱們得好好給恩人磕幾個頭才行,」常巧姑听常相逢這麼說,欣然應道。
到了年初一,常相逢隨了竇二夫婦到竇七爺家里拜年,因為是頭一次在半個店兒過年,常巧姑特意準備了許多紅包,給村里的小孩子一人一個,雖然只有一個銅板,但對于莊戶人家來說,也不算少了。
「你們才剛立門戶,以後日子還長著呢,花錢上要算著些,」給竇七爺磕過頭,老人家一人給了她們一個紅包,「竇二成家了,沒有了,巧姑是新媳婦,相逢還小,一人一個。」
「爹您可真是把相逢當自己的親孫女疼了,」李氏抿嘴一笑,「我看佷媳婦可是個會過日子的,」
「嗯,」竇七爺欣慰的看著竇二跟常巧姑,「二郎娶了個好媳婦,你爹在泉下也會瞑目的,」竇七爺跟竇二的父親是隔房堂兄弟,自幼感情不錯,現在看自己早逝的兄長有了個爭氣的兒子,心里也很安慰。
拜過年竇七爺也沒有叫竇二一家走,陸續也有晚輩過來給竇七爺拜年,漸漸的幾乎全村兒的人都聚到了竇七爺家里,男人們一起抽旱煙下大棋,聊天說閑話,女人們也都聚到郭氏那邊,勤快的幫著郭氏準備中午的團圓飯,小孩兒們則是滿村跑著放鞭炮,小姑娘聚到一起比的就是今年誰添了什麼樣的頭繩頭花新裙子了。
常相逢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過這樣的年了,這種景象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有過,當然,她小時候生活的村子人口要比現在的半個店多太多了,一個村好幾個大隊,隨便一個大隊都好幾十口子呢,可過年的時候鄉里鄉親們互相來往的親熱勁兒跟熱鬧勁兒卻是那麼的相似,搞得常相逢頗有些今夕何夕的感慨。
不過她人勤快手藝又好,沒等到感慨一下呢,已經被郭氏點名當了今年村宴的大廚,左右身邊還有好幾個嬸子嫂子幫忙,常相逢也不推辭,穿了圍裙就上灶了,用她的手藝回報一下半個店兒的鄉民,她是樂意之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