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胡大帥死前的要求,青司捻了一抹火焰來將他漸漸僵硬的尸身焚燒。猩紅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映出絢紅的光影,火焰之中的胡大帥身軀以及壓住他的鋼筋在高溫下扭動成怪異的姿態。
戚晨的眼眸凝在火焰上,燦紅的火光給他英氣的俊臉竟添上幾分柔和。生死有命變化無常,下午還活生生的胡大帥,如今卻被火焰吞噬。當戚晨看見胡大帥漸漸失去生命氣息的時候,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躁亂和不安,反而異常平靜。
平靜的讓他後知後覺起來,都有些害怕。
之前任玲那一小隊的橫死,讓戚晨脆弱的神經好似斷了線,同類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沖擊,幾乎要壓垮他一再小心壘砌起來對好似末世無關痛癢自欺欺人的壁壘。他甚至遷怒于完全與這事情無關的青司,來逃避他不願面對的內心深處的自卑。
那些人可能是被他感染的……
就如青司所說,他才是導致如今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
不要緊,因為這些人跟我是不同的……
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讓戚晨一愣,復又像想通了什麼似的點點頭,如今他和青司,才是同類。
同樣是沒有喪失理智的x病毒攜帶者……
戚家小少爺總算是找到了心理安慰,稍稍揮開了沉重的死亡給帶來的壓抑氣氛,正想和青司商討對策的時候,忽的遠方傳來了轟隆隆沉悶的聲響。
像是什麼巨型機械壓在馬路之上,時而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想必是這個機械正行駛在被炸彈所炸出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下顛簸著。
這個難道是……
戚晨兩步跑出了大使館的門院,瞧見了遠處緩緩行駛過來的巨物,龐大的身軀,棕黃的金屬表皮,兩條履帶包裹著左右兩側的 膠負重輪,突出的坦克炮筒像是會吞噬人的巨口,前方的氙氣探照燈像是怪物的兩只會在黑夜中熠熠放光的怪眼。
如此龐然大物行進在漆黑的夜幕中,猛然一看還真像是史前巨獸。
許是被火光所吸引,巨型坦克直直朝著大使館這邊而來。
看這情況肯定是自衛隊的人來了,炸的滿城狼藉以後才來,是想做什麼?
戚晨躲在門柱之後,回頭想去找青司,卻發現原本他所站的位置空空如也,燃燒的火焰也漸漸熄滅,黑暗的大使館廢墟中,青司會去哪里。
巨型坦克轟轟駛近,所來的自衛隊是友是善,還是像之前遇到的鄧勇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喊打喊殺?或者干脆就是鄧勇那幾個人,胡大帥不是之前說本來就是他們來接應的。
戚晨完全有機會跑走,但他沒有,反倒是在地上模了幾把髒灰蹭在臉上,等坦克駛近的時候忽然從門柱之後跳出,揮舞著手臂,高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在猶如荒城的a市中,夜里突然竄出這麼個人,著實嚇得駕駛坦克的人一愣,趕緊停住。那坦克的前臉就堪堪離戚晨還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幾乎都能感覺到這巨大鐵皮之下散發的陣陣熱氣。
巨坦停了下來,其中的人似乎在討論什麼,亦或用觀瞄系統在觀察著戚晨,過了好一會,駕駛艙的蓋子才被人從里掀開,一個人從中露出半截身子。
身上穿的是深綠色的軍服,左臂赫然縫著一個自衛隊的盾牌標志,他頭上還帶著防毒面具,出來第一件句話就是,「你是什麼人?被感染了嗎?」
防毒面具導致這人的聲音無比低沉,听得人汗毛直豎。戚晨趕緊高舉雙手,任由刺眼的氙氣大燈照在他的身上,轉著圈好似很急切的說︰「你看我身上沒有一點破口,我沒有被喪尸襲擊到!」
坦克上的人停頓了片刻,才開口︰「你見到胡大帥一行人了嗎?」
戚晨微微一怔,這人說的語氣平緩無波,加上防毒面具的渲染,更是听不出一點情緒。有些捉模不透起來,完全不知他們是想收拾掉胡大帥,還是來解救胡大帥的。再說以之前遇上的暴力蘿莉和冷峻帥哥來看,如果他們是自衛隊的,那這種滿城的無差別攻擊之後,為何還會有人再來,是來收尾的?
生活在現代中國,每天騙人裝柔弱踫瓷要人扶反咬一口的遇到實在太多,導致戚晨或多或少的對人都存在著一絲疑慮。雖然胡大帥有讓自己去尋找自衛隊來解救他們,但是也不能保證他不是做錯什麼事情,私逃出來的。亦或他保持著什麼正確態度,而不被他稱為冷血的自衛隊苟同。
雖然實在不該懷疑一個已經逝去的人,但戚晨現在還是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應該站在哪個戰線。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那邊的人復又開口︰「就是一個穿著與我相同衣物的男人,板寸頭,約莫二十七八,操持著陝北口音,他身邊應該還會帶著幾個兄弟。我們在城中尋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他的蹤跡……」
戚晨余光撇向燃燒殆盡依舊冒著點點火星已經成一縷黑灰的胡大帥,有些悶然的開口︰「未曾看到。」
那人微微一嘆,似很無奈,「怕他逃不過這一劫了,我們終還是來晚了……」
逃不過,來晚了,自衛隊真是來救胡大帥的,如若這樣,簡直和戚晨所認為的冷血無情有著很大區別。
那人又問︰「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還在這個地方,沒被白日的爆炸波及吧……」
「我們乃自由隊,現在是想來投入你們自衛隊的。」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戚晨身後傳來,惹得他微怔,忙回頭去看,卻被青司的模樣驚得呆在了原地。
自衛隊的人驚愕片刻才對青司道︰「你為什麼這個打扮?」
「與你一樣。」青司淡淡開口,原來他不知從來找來半截白銀面具扣在了臉上,銀面具在探照燈下閃著耀眼光華,僅剩紅潤的薄唇和刀削般的下巴還露在外面,就連眼楮,都隱藏在面具之後。
自衛隊的人一時語塞,他帶防毒面具是怕被x病毒侵襲,不過看現下似乎也沒有危險,便取下面具,露出一張儒雅的臉來。
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勉強算得上清秀的臉這麼一看過去就像是前世再普通不過的公務員,可如今他卻穿著軍裝,眼眸中多了一絲見過太多生死的凌然。他取下防毒面罩以後,便說︰「那你可以取下了嗎?」
「不可以。」青司毫不猶豫的回答,使得這人臉色一僵,不由得細細打量起青司來。
面前之人翩然出塵,縴長的長馬尾微微晃動,即便臉上覆著奇特的面具,卻也無法遮去其絲毫的風華氣度。若不是高挑的身材和平坦的胸部,這身姿和磁性空幽的嗓音還真有可能讓人以為會是個清麗冷然卻聲音低沉的妹子。
見雙方僵持不下戚晨趕忙出聲︰「咳嗯,x病毒爆發以後,我兩第一時間就跑去大山上了……可那些喪尸太厲害,如今都找了上去,我們不得已才下山來,想投靠你們……」
似乎說的很有道理,其實根本經不起一點推敲。就例如他們居然能在喪尸滿城的a市活下來,然後又在下午的劇烈爆炸中幸存,實在有點不符合常理。
自衛隊的雋秀男人遲疑了一會,倒也沒有直接問出疑惑,而是對戚晨說︰「既然如此,揭下你同伴的面具,讓我看看他臉上有否傷口。」有傷口就意味著很有可能被感染,他懷疑青司是受傷了不願意被他看到,所以帶上了面具,想混入自衛隊中,但是如果真的被感染了,他就絕對不能帶青司回去,他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戚晨自然也是明白。
戚晨微微側臉看向青司,後者散發的低壓氣場他哪里敢冒犯。戚晨猜測青司是因為上次鄧勇和楊木的關系,不想自己超出常人的容貌被人看到,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在這種關口,如果他還不揭下面具,恐怕也無法混入自衛隊了……
「中尉,收到分隊的電報,隔壁b市也開始被不明爆炸襲擊。」
從自衛隊那人的身下坦克中傳來了很細微的男聲,猶如蚊蠅,但戚晨卻听得清楚。
被稱作中尉的臉色一僵,沉思了片刻,才對戚晨說︰「我這邊有事不能再耽擱,我會聯系附近的運輸隊來將你們帶回去。」
話落中尉就要回到坦克之中,戚晨連忙追問︰「那我們在哪等他們啊!」
「一路上的喪尸都被……清理了,你們走到城西xx高速入口等候。」中尉說完再不停留回到駕駛艙中關閉艙蓋,巨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熟練的轉向,朝著來路返回了。
留下戚晨和青司孤零零的面面相覷,居然不帶他們一起走!
城西xx高速還有十幾公里啊!作為可能加入部隊的新鮮血液,這個中尉會不會太高冷了一點!
還能怎麼辦,走唄,戚晨甩開大腿朝著城西走去,不時回頭好奇的去看青司。
青司帶著的面具沒有給眼楮留下一點空隙,如今應該相當于瞎了一樣,他是怎麼能抬腳熟練的跨過一個又一個被炸的突起的鋼筋和深坑?
「瞧我作甚?」
青司露在面具之外的薄唇忽的啟合,嚇得戚晨沒注意前面的障礙,一個踉蹌差點摔的個狗吃|屎,奇道︰「你咋看到的?」
「低等生物才僅靠雙眼才能感知外物。」青司不急不緩的說著,抬手揭下了面具。
戚晨怔怔望去,對面之人隨意的長衫長褲,卻不減其風姿卓越。眉目清雋到極致,沒了初見時那種冷然的疏離之感,而唇角似含著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被這似有若無的笑意弄的北都快找不到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鼓起腮幫微怒道︰「是吼,反正我就是低等生物。」
青司未答,收起了銀質面具,徑直超前走去。
戚晨罵罵咧咧在跟在後面,卻未見到青司眼中閃過的溫和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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