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作繭自縛的男人,原本對于他的滔滔恨意早已沒那麼深刻,眼眸暗了暗,「看來你並未收到陳的那份研究資料吧。」
「陳?」對于這個算不上陌生的名字,鄭司令也想不起太多來,想坐回輪椅上,卻腳下一個虛浮直接坐在了地上,漫天的無力感襲來,他頹唐極了。
戚晨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鄭司令以說再一次栽在了所謂的人性之上。北部軍區的屈恆中尉早知曉這個研究成果,想急于邀功,便讓陳連夜趕往總部。
怎知路上卻遇上了神志不清醒的殷離,死于非命。
而屈恆怕擔責任,在看到無法再追回研究資料的情況下,怕被責罰選擇封鎖消息。
如果他們其中每一個人都沒有動過一點私心,那麼鄭司令必然會接收到這個信息,他也不會往身體里注射x病毒。
不過他已經被殷離所刺,死也是早晚的。
不管是x病毒也好,人造人也罷,他終究是死在了自己所創造的東西上。
悲,還是恨?
鄭司令靠在一邊,從嘴里流出的鮮血如泉水般潺潺流淌,青司皺眉躲開了一些,「你知天命難違天道難改,你犯下如此殺戮自然會遭到報應。還想逆天改命是否太過天真?」
這人對戚晨的所為青司著實咽不下這口氣,但是他已經這般,還能如何。況且從某個層面上來說,沒有他的x病毒,自己恐怕絕無能與戚晨相遇。
「好一個天道難改,我亦是受命于天,不然如何鏖戰數載,在眾牛鬼蛇神環伺之中殺出一條血路。離太平乾坤,朗朗盛世亦不久矣……卻不想今日竟落到如此地步……」
鄭司令氣息漸漸微弱,他的目光都開始飄忽渙散起來,渾濁的眼眸最後凝在殷離臉上,「未曾想……我造出的孩子,亦會反咬我一口,這世上還有什麼是能真正為我掌控的嗎……我咒你,永世……」
並未出口的話凝結在了口中,再無出口之機,這位曾經的末世之主彷佛用盡了最後一絲戾氣,頹然倒下。或許是沒料到自己居然會身死于此,雙眼至死都未曾闔上。
死死瞪著殷離。
他要咒什麼?
永世顛沛流離,還是永世孤獨終老。
沒人能猜得出這個偏執的老頭,死前到底想說什麼。
戚晨和青司對視一眼,正欲開口,就在此時,傳來了清脆的鼓掌聲。
「真不愧是第一代,其所作所為真是我等不敢想的,更是幾下間就將司令逼死了……」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絲不屑,北嵐從門後緩緩走了出來,身邊跟著傾妍。
這兩人在鄭司令死前都一直未出現,戚晨嗤笑著︰「你的主人死了你們才敢出來?敢情是來投降的?」
「他不再是我們的主人。」北嵐俊秀的臉上猶如寒冰,他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沒有半分情緒,「他現在不過是個x病毒攜帶者。」
一時語塞,鄭司令將他們設定成x病毒的敵對者,情急下卻未曾想到這些就把血清注入身體,死前倒是落了個眾叛親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是你們人類所說的。」北嵐的目光灼灼看向戚晨,「當初創造我們出來時,想過我們的感受,听之任之,就連生命都無法掌控于手……」不知是在對戚晨說,還是對著鄭司令說。
「又如何?你本就是人類制造出來的,你想忘本嗎?」戚晨反問。
北嵐放聲大笑,似乎听到什麼很笑的事情,「地球孕育你們人類,你們又是如何對待它的?忘本這句話應該對你們自己說吧!」
「你到底要如何?」青司不喜別人針對戚晨。
北嵐嘴角的笑意瞬間收斂,眼眸暗藏凶色,「我們遠比人類強大,人類必需臣服我們!」
瘋子制造出來的同樣是瘋子,戚晨听不下去厲聲打斷︰「痴心妄想,不必多說,你若想戰,我便奉陪!」
「戰?你憑什麼和我們一戰,這場角逐本就該在人造人與人類之間展開,你?喪尸轉變的異物,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資格。」北嵐毫不客氣的譏諷著。
看著戚晨臉色微變,青司上前兩步,俊臉上凝霜結雪,「有無資格,片刻便知。」他目光閃過了一絲殺意,並非是他願多造殺虐,而是面前的男人言談間生生逼得他斷絕此念,起了殺心。
既是心心念念要殺我之人,戚晨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上前一步將掌心覆于青司手背上,十指相扣,青司瞳孔驟然一縮,所有的殺意都被取代,轉頭望向一旁的戚晨,所有心念都在這相視之間。
殷離也站在他們身側,「我們一起。」
話隨音落,有幾人從房外跨步而進,衣著同樣的黑衣,容貌都與北嵐傾妍相似,齊刷刷的擺出戰斗姿態,而屋外亦傳來整齊的踏步之聲,齊聲沉重,顯見並非常人。
場中殺機濃重,放佛一觸即。
為首的北嵐指著戚晨幾人,冷哼道︰「哼,這等妖物謀同殷離一起殺害司令,其罪當誅,在此眾人皆是見證!殺了他們!」
眾多黑衣人瞬間包圍上來,舉劍持槍舊傷,只見數十點寒芒熠熠,尖嘯槍聲驟起,青司心中一沉,躲避的身形已是慢了半拍。
子彈破空襲來,近在咫尺,生死之關,場中忽現變數。
舉目之間,一道身影正阻擋在前,子彈盡數打在他的身體上,卻又被他瞬間復原,猶如不死之軀。
這時一柄閃著星芒的長劍隨之而來,同在青司身側,其勢無擋,一時眾人為之駭退。
青司知是殷離出手,不再多言,只緊緊抓住這難得的時機,驅動靈力。
火光灼灼幾乎吞並所有,連殷離劍上閃過的劍芒也幾乎要被其掩蓋過去,劍鋒入體,透胸而出,僅止一瞬一切便已分出勝負。
劍尖斜斜垂地,三尺青峰上沾血無痕,凝結的血珠不斷從劍身上滑落。
腳下的地板吸飽了鮮血之後變得更加黝黑濕潤,空氣中的血腥氣息也逐漸淡不聞。
這其中大部分都是人類,一個個曾經視為同類的人如今將他視為異端,在眼前接連倒下。
負罪之感從心中涌起,忽然暖融觸感覆上雙眼戚晨感覺到有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簾,視界一下就黑暗下來,而在這黑暗的世界中,只有耳際傳來的聲音顯得格外分明。
「莫要再看,況且人生于世,喜怒哀生老病死本就是沒有任何人能夠逃月兌的牢籠,即便你我也不例外。你也不過被他們步步緊逼,你于此事處理上也毫無指責之處。」
青司思索了很久,才說出這句安慰的話語。
掌心里似乎有輕微的睫毛刷動感,甚至能感受到鼻息間噴吐而出的熱氣……
但卻一直溫和而干燥,並沒有青司想象一絲一毫的濕潤。
還以為他會流淚……
「謝謝你,但我並無你想象的那般懦弱不堪,與我為敵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的確……只是自保罷了。」
這一場本以為會曠日持久的戰役卻在一夕之間彷佛潦草落幕,為了這近乎荒誕的洗滌世界之舉,不知多少人為之喪命。
各方躁動不安,只有在戚晨宣布他是新一任領導人後,這次人造人和人類的角逐才真正落下帷幕。
戚晨為x病毒攜帶者為妖人構陷,首惡已伏誅,特此昭明。戚晨人品貴重,德才兼備,必能克己為人。
不論是人造人,還是軍隊舊部麾下殘余勢力直到看到穿著最高領導人軍服的戚晨之時,才徹底承認。他們兩方,全部輸在了這場爭奪天下的棋局之中。
天下清平,兩部軍區都少有爭搶越位之跡,初現太平之象。
「拉你到這紛爭之中,喜靜的你,定當不適。」戚晨仰靠在青司懷中,悶悶的開口。
他傲嬌的說著反話,不過是想听到青司的蜜語。
他們如今住在軍事大樓中,青司嫌之前首領的房間血腥之氣太重,則把寢臥選在下面一層,收拾的干淨妥當處處精致。
如今深夜他兩一起躺在奢華的圓床之上,情事過後屋內還徒留旖旎的氣息,氣氛曖昧不已。
這回青司沒有安撫戚晨,而是反問道︰「你覺我殺意過重?」
他聲音很輕,分辨不出情緒,戚晨不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問,想回頭去看青司,卻被他牢牢抱在懷中。
溫熱的體溫熨燙在身側,沉悶的心跳就在耳畔回蕩,戚晨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人造人的生命力極強,為了完全消滅他們青司著實費了不少功夫,期間傷害的人類也的確不在少數。
「你不回答我也知曉,如此殺意想來我本體定當有所缺,你也知我本體是血蓮,為嗜血而生,為鮮血而妖……」
語氣似乎平緩,其中又隱隱暗藏著什麼,戚晨不斷搜刮著腦中所有的東西,想說出兩句來平復青司的心情,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句像樣的話。
「殺道仁道本就一體,若為殺道自該踏尸血海而來。而仁道則當兼濟萬民,仁愛眾生。」青司卻兀自開口,「然若有我在,殺道之罪孽自有我來背,而你,當是那仁義兼備的君王。」
溫柔到極致的話語,戚晨心尖瞬間就要被融化了。
仁愛的是你,罪孽我來背。
嘴唇嗡動,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愛你。」
「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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