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聲與夜色的掩護之下,眾人平安撤離到城郊山洞。過了不久,黃昏也帶著小一和老大夫來到。老大夫二話不說連忙為蕭陽診治,檢查過程中,他的眉頭越皺越深,神色絲毫不樂觀。
「大夫我父親怎樣了?」冰神焦急地問。
大夫搖搖頭,無奈地說︰「城主受傷太重,我實在無能為力。」
這句話徹底摧毀了冰神的希望,她無力地坐在地上,神情一片呆滯,無聲而泣。
暗雲見到冰神這個樣子心中又是一痛。他不甘心地追問︰「老伯,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只要能有一線希望我們都願意嘗試。」
老大夫還是搖頭,「坦白說,城主能夠熬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了。不是我想打擊你們,但我相信就算你們找遍整個夢影城也找不到能夠救治他的大夫。他身上受了三處重傷,換了普通人,隨便一處的傷就能讓人頃刻斃命啊,除非找到傳說中能夠起死回生的青龍丸吧,否則城主注定熬不過今晚。」
「我有!我有青龍丸!」冰神忽然大叫起來,她奔到老大夫的身旁,扯著老大夫的衣袖問︰「大夫,是不是給你青龍丸你就能救活我父親?」
老大夫苦笑了一下說︰「青龍丸這東西我只听說過有這樣的奇效,但在東玄幾乎沒有什麼人見過它,對于它的真實效用我也不敢保證。現在這是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你有這東西的話,就趕緊拿來試一下吧,要是再過一段時間城主就熬不住了。」
冰神听聞連忙拉過暗雲說︰「暗雲,你陪我去拿青龍丸吧!」
「好,我們趕快去,現在青龍丸在什麼地方?」暗雲急忙問道。
「白月樹!在武神殿的白月樹下!這青龍丸原本是父親珍藏的東西,因為有一次我跟父親鬧矛盾,就將他的青龍丸偷偷藏在白月樹下,我自己都差點忘記這件事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暗雲心中也一陣激動,連忙背起冰神往秘道里面跑去。
終于他們平安地來到武神殿,冰神連忙往白月樹根部的一處挖去。暗雲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道,低頭一看,只見冰神的幾個手指頭正在流血。原來是冰神的動作太急,手指的皮膚被樹根和硬土磨破了。
暗雲心中一痛,哽咽說道︰「讓我來吧!我挖得比較快。」他將斗氣聚到雙手,很容易就翻動泥土,不一會就挖出了一個小盒子。
「對!就是這個東西!」冰神興奮地叫起來。
兩人小心地打開這個盒子,只見一陣幽幽綠光從盒子邊緣射出,然後一顆散發著暗綠光芒的珠子出現在兩人面前。暗雲聞到一股清新的香味,一股綠幽幽的氣體在珠子旁邊似有似無地浮動著。看來這顆藥丸就是傳說中的青龍丸了。
「沒用的。」在暗雲和冰神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冰冷女聲,兩人倉惶回頭,見到的正是一臉冷漠神色的幻月以及其余的幾個黑衣人。暗雲連忙將冰神護在身後,手中緊緊握住那個裝著青龍丸的盒子。
「沒用的,你們根本不會使用青龍丸,就算拿到這東西你們也救不了蕭陽。」幻月冷冰冰地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冰神听幻月這麼一說,眼見唯一的希望要破滅,不由得急著追問。
「青龍丸不是用于內服,也不是用于外敷。青龍丸要使用深厚的靈氣或斗氣將它化成氣狀,然後將這股氣引到受傷者體內,青龍之氣才會快速修復受傷的身體。而青龍之氣最神奇的地方並不是療傷,而是改造。經過青龍之氣改造過的身體會比受傷之前強壯數倍。但是青龍之氣是一股很霸道的力量,如果受傷者無法承受得住這股力量,就會被青龍之氣反噬,氣竭而死。所以說,青龍丸既是解藥,也是毒藥。就算你們拿到青龍丸你們也救不了蕭陽,你們自問有能耐將青龍丸化氣?」
幻月的話像是一盆冰水澆滅了冰神心中那微微閃亮的希望燭火,她的身子無力地軟了下來。
「冰,不要相信她,她一定是騙我們的!我不相信她會這麼了解青龍丸!」暗雲感覺到冰神的情緒變化,連忙出言安慰道。
「我沒有必要騙你們,青龍丸是我師父武聖研制的,我親眼見師父用它救人,只可惜那個人承受不了青龍之氣的反噬。我想對于它的藥性,我比你們要熟悉得多。」幻月冷冷地說道。
「暗雲,她說的沒錯,我听父親說過青龍丸的藥性的。那時候我听不懂,但現在我終于懂了……」冰神絕望地對暗雲說。
冰神記得城主曾打算將這青龍丸送給阿武,當時他對阿武說,青龍丸既不能外敷,也不能內服,毒性又強,對他毫無用處。阿武當時說他功力尚淺,無法將青龍丸化氣,拿著也沒用,所以就推辭了。
「所以,這東西落在你們手上是毫無用處的。但是,在我手上就不同,至少,我有能力將青龍丸化氣,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說不定……」幻月別有用心地說了一句。
「你!你願意救我父親?!」冰神的眼楮又亮起來,急忙問道。
「只要你肯帶路。」幻月冷冷說道。
「冰,不要相信她的話,她一定是騙我們的,她不可能會救蕭陽叔叔!」暗雲急得大喊。
冰神的眼神閃爍不定,額頭冒出了冷汗。
我能相信她嗎?她剛才全力要殺死父親,但是現在卻說要救他,她是在欺騙我嗎?
但她確實是唯一一個能救父親的人了!說不定她真的會念及同門之情救父親一命!
「冰!你不能說,你不能說!」暗雲急著大叫起來。
「小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不帶路,蕭陽馬上就會死,我相信他傷得這麼重一定支持不了多久的;如果你帶路了,他就有一線生機……難道你忍心看著你父親死?」
听到這句話,冰神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面如土色,腦中不停地響起這句話︰「你忍心看著你父親死?」
「不!不要!你快點去救父親,我帶你去!」冰神歇斯底里地喊道。
暗雲連忙轉身抓住冰神的手盯著她的眼楮說,「不能說,不能說啊!說出來會害死夕陽他們……」暗雲的話還沒有說完,只感覺肩膀傳來一陣劇痛,然後兩眼一黑……
「暗雲,你怎麼了?暗雲醒醒!」這是夕陽的聲音,暗雲只感覺肩膀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令他忍不住輕輕皺起眉頭。
對了,冰神怎樣了!?
他突然想起暈倒之前的事情,他驀地睜開眼楮,只見自己正躺在地上,夕陽和黃昏擋在自己前面。在他們對面站著的,正是幻月和余下的幾個黑衣人,而冰神則在一旁焦急地向幻月哀求︰「求你救救我父親吧!」
看來冰神終究還是將幻月帶來了。
幻月慢慢走到蕭陽身前,出神地凝望片刻。
「蕭陽師兄,在秘明島學武的時候我們怎會想到有一天這樣重逢?你們當初所寵愛的小魔女幻月今日竟向你索命而來。命運,天意?誰能說得清呢?真的很感激從前你對我的照顧,只是,這份恩情已經在十年的隱痛中還清了,我們再無拖欠!」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幻月手上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在場的人只听見「啪」的一聲。沒有人看到幻月如何出手,但是所有人都看到,蕭陽的嘴邊流出一絲鮮血,他的身子突然軟了下去,完全失去生命的跡象。
「不要!」冰神發出撕心裂肺的絕望喊聲。最終她還是接受不了打擊,在極度悲痛中暈了過去。
「可惡!我要殺了你這魔頭!」暗雲同樣肝膽欲裂,一怒之下拼死沖向幻月。
「暗雲不要!」黃昏向暗雲大叫,只是這個時候的暗雲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與幻月同歸于盡。他在一瞬間將自己的寒冰靈力發揮到極致,用盡所有冰力凝聚起一根巨大的冰稜直刺幻月。
只見白光又是一閃,包括暗雲自己在內,在場所有人都看不清幻月是如何出手的,但他們都听見暗雲一聲慘呼。暗雲迅猛無比地撞向洞壁,砰的一聲,整個人都陷入泥土中,他吐出一大口鮮血,再也動彈不得。那冰稜已經化成無數碎片散落在地,散發著冰冷絕望的氣息。
這是暗雲有生以來受過最重的傷,他感到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甚至隱隱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游離在身體之外。身上的骨頭也不知道斷了多少,到處都傳來疼痛。
暗雲並沒有傷到幻月,甚至還沒有踫到她。經過剛才與蕭陽那激烈的一戰,幻月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是輕而易舉地將自己打成重傷!自己的垂死一搏竟是飛蛾撲火,在幻月面前暗雲第一次感到自己無比渺小。他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此時他悲憤交加,眼淚竟是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幻月環視在場眾人,目光落在夕陽和黃昏身上,眼神越發冰冷。
「我的一個隊員被殺,一定就是你們所為了,說吧,是誰下的殺手。」幻月盯著夕陽和黃昏問道。
迎著幻月的眼神,夕陽和黃昏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們都沒有見過殺氣這麼濃烈的人,僅僅是目光對視就能帶來強大的壓迫力。
「那個人是我殺的,你要算賬就找我吧。」夕陽顫抖著踏前一步。
「不!不是他殺的,是我殺的!」黃昏見狀,連忙搶身而上擋在夕陽身前。
「臭女人,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跟我爭?!你到底想怎麼樣!」夕陽急著大喊。
「什麼跟你爭,人分明就是我殺的,你出什麼風頭?」黃昏盯著幻月說,同時把頭一揚,一副我不怕你,你要殺就殺的姿態。
夕陽急了,連忙將黃昏拉到自己身後,對幻月說,「人是我殺的!是我用拳頭打死的,你看,我的拳頭比她的大這麼多,你們去看一下那人身上的傷痕就知道!」
「不用這麼麻煩,我把你們兩個都殺死就可以了。」幻月冷冷地說。
「什麼……」這下嚇得夕陽說不出話來。
山洞內一時間彌漫著一股令人壓抑的死寂。
忽然夕陽感到手心一暖,他回頭一看,只見黃昏握著他的手,從他背後走出來,與他並肩而立。
「呆木頭,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一起死吧。」黃昏從容地說道,她說這話的時候竟是沒有一絲害怕,語氣輕松得就像在說我出去散個步馬上就回。
「黃昏,你……」夕陽听到這話不知所措起來。
黃昏微微一笑,像是在回憶往事一般,「木頭,你還記得嗎?那時候站在海邊你跟我說過的話。你說我們以後就是生死與共的伙伴了,所以,死在一起,我們不違背自己的承諾。我們早已習慣了斗嘴的日子,以後要是哪個不在,另一個獨活在世上豈不太寂寞了,你說是不?」
夕陽愣了一下,隨即流出眼淚,他也微微一笑向黃昏點點頭,「你真的不後悔?」
黃昏輕輕搖頭,「絕不後悔。」
夕陽緊緊地握著黃昏的手,用眾人從未听到過的柔情細語說道︰「好,那我們一起死。」
他們兩人從容轉身望向幻月,兩人的神色中都沒有一絲恐懼。
「暗雲,記住我們的夢想,我們會在另一個世界看著你成為天下第一的武者。為了我們的夢想,暗雲,好好活下去。」夕陽流著眼淚對不遠處的暗雲說道。
听到這句話,暗雲像瘋了一樣掙扎著要向夕陽黃昏爬過去,只是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再加上他陷在洞壁之中難以動彈。他徒勞無功的掙扎只是讓身上的傷口傳來更劇烈的疼痛,可是他渾然不顧,就好像要將自己埋葬在這一片痛楚之中。
暗雲口齒不清地呼喊著「不要,你們不要死……」他的內心已經裂痕密布,鮮血淋灕。在結識他們的那一天,暗雲曾暗暗發誓以後拼了命也要守護他們,可是到最後他誰都守護不了。阿武死了,蕭陽死了,冰神崩潰了,夕陽和黃昏也危在旦夕。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這麼弱,為什麼我連誰都保護不了!暗雲在心里不斷地怒罵著自己,他的心神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
「幻月,動手吧。」夕陽望了那群孩子一眼,對幻月說道。
「老大!大姐頭!」那些孩子都忍不住大聲哭喊起來。老大夫也老淚縱橫,搖頭苦嘆。
幻月不為所動,右手聚氣斗氣,白光照亮了她的身影,在洞壁勾勒出死神猙獰的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