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手中的白光閃滅過後,夕陽和黃昏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啊!」山洞中響起暗雲絕望而淒厲的叫喊,在那些孩子听來,這一聲呼喊是何等的揪心,每個人的心里都在滴著血。歇斯底里的呼喊過後,暗雲終于神智崩潰暈了過去,山洞內一片死寂。
「將蕭陽帶回去。」幻月冷冷地下令道。
「那這個孩子……」其中一個黑衣人問幻月。
幻月望了暗雲一眼,「不用管他,他就算不死也終生殘廢了。走吧。」
「是。」幾個黑衣人領命而退。
而就在幻月離開山洞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亂了一下,一股殺氣在身後的山洞中升騰起來。背後突然刮來一陣冷冽的寒風,山洞中的燭火一下子被吹滅了,幻月回過頭去,只見黑暗之中亮著一雙鮮紅如血的眼楮,如同鬼魅般盯著她。
「紫血魔人!」幻月心中驚呼了一句。
這一雙血目突然向她逼近,同時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氣席卷而來。
「千年幻冰!」幻月心中又是一緊,這竟是寒冰之力的最高境界。這股強大的寒冰之力只怕跟蕭陽相比也輸不了幾分,而自己現在已經負傷,這一戰恐怕更加艱難。
「你們趕緊退下!」幻月自知自己的部下不是這股邪氣力量的對手,連忙向他們下令回避。
一陣邪惡低沉的怒吼響了起來,一個影子從山洞內蹦了出,直逼幻月。幻月連忙向旁邊閃躲過去。砰的一聲塵土飛揚,地上出現了一個大坑,是強大的斗氣打擊地面的後果。
猛烈的風一下子將灰塵吹散,只見大坑中半跪著一個人。他的身上布滿了透明晶瑩的冰稜,全身都籠罩著一股紫色的霧氣,像是焰火般飄搖不定。他緩緩轉過頭,血紅的眼楮盯著幻月,嘴角露出一絲興奮的笑容,這笑容就好像餓了好幾天的野獸見到了獵物一般。
幻月看清了,此時這個像是怪物一樣的人正是她剛才斷言非死即殘的暗雲。
「想不到這樣的一個小孩子竟然是紫血魔人,而且身體傷成這樣還有這麼敏捷的身手!」幻月的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這個孩子一定要殺掉!就算同歸于盡也要殺掉這恐怖的怪物!」
幻月估量了一下對手的實力和她自身的情況。她對紫血魔人有一定的了解,他們不是沒有痛感,也不是不死之身。面前這個孩子受的傷這麼重,他的身體此時又被這股邪惡的力量支配著,只怕更是為他的身體帶來負擔,以他現在的傷勢他支持不了多久的。這個怪物定不會跟自己打持久戰,幻月自己也身受重傷同樣不能對戰太久。
所以,兩個人都打算在一瞬間分出勝負。
暗雲的嘴角已經有鮮血緩緩流出,這個奇異力量的反噬已經開始了,他低沉地咆哮了一聲,忽地躍起,凌空之中化身為巨大的冰錐,這冰錐布滿了無數尖銳的冰刺,像冰山一樣向幻月壓來。
幻月連忙將斗氣聚起,狂射出斗氣之箭,沒想到輕易破掉蕭陽冰術的斗氣之箭踫上這冰錐竟是脆弱地消散掉。
「怎麼可能!」幻月瞳孔一縮,連忙將斗氣凝聚成無堅不摧的斗氣劍,迎著如山冰錐用力砍去。這巨大的冰塊終于被她的氣劍斬成兩半,暗雲正從散射的碎冰中跳出來,他的臉上帶著古怪而猙獰的笑容,他的右手此刻正對著幻月,掌心之中有一股金色的光芒在閃爍著。
「不好了!」幻月連忙聚氣斗氣之盾,可惜已經慢了,暗雲的手心忽地噴出狂熱的火焰將幻月整個人籠罩起來,一股無比強烈的灼熱感透過斗氣盾直刺幻月,幻月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感到一陣劇痛。
「極焰天火!」幻月心中又是一陣驚駭,這可是炎火之力的最高境界!這個孩子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同時駕馭冰火之力,而且兩種靈力都修煉到極致的境界,這個人是惡魔降生嗎?不行,這樣的人更加不能留在世上,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他殺死!
幻月心意已決,收起了斗氣之盾,這一瞬她只感到身在烈火煉獄,巨大的疼痛更是激發了她的潛能,她將全身所有斗氣都聚在一起,凝成一道無比強烈的白光,這股光芒甚至將暗雲火焰的亮光全部淹沒。幻月用盡力氣使出最快的身法,一瞬間沖到暗雲面前,將這道強悍無比的斗氣刺進暗雲的身體內。
暗雲發出一聲驚天慘叫,整個人倒在地上。
身上的紫氣頃刻消散,血紅的眼楮也像燃盡的燭火一樣慢慢地黯淡下來,暗雲的身體軟軟地貼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要將他的腦袋割下來,徹底將他殺死!」幻月步履蹣跚地向暗雲走過去,手中的白光微弱地閃爍起來,在漆黑的夜里忽明忽滅,她幾乎凝聚不起斗氣。恐怕這是幻月有生以來傷得最重的一次。
「嗒」。黑暗中傳來極其輕微的一聲,一個東西在暗雲身上掉落下來,那是他的銀笛。
當幻月看到這東西時,她的心跳忽然加快起來。
「這……這是?!」
她急急地向銀笛奔去,她受傷很重,手腳已經有點不受控制,才奔走兩步就摔倒在地。她像瘋了一樣用盡全力向那銀笛爬過去,將它一把握在手心,翻來覆去地看。
「月哥哥……」
幻月的臉龐第一次流露出悲傷的神色,這一支銀笛竟是打破了覆蓋在她心湖之上的千年堅冰。她將銀笛緊緊地貼在胸口,無聲地抽泣,她終于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悲傷流淚起來。
天地間忽地安靜起來,只剩下狂風不倦呼嘯而過。
過了一段時間,那些躲藏起來的黑衣人再也耐不住,走向倒在地上的那兩人。幻月正坐在暗雲旁邊,目光少見地流露出一絲呆滯的神色,她呆呆地望著暗雲,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
「幻月隊長……」其中一個黑衣人小心地問了一聲。
幻月眼神微微一顫,終于回過神來。
「幻月隊長,現在怎麼辦?」那個黑衣人又問。
「回去吧,將蕭陽帶回青冥。」幻月恢復了冷冰冰的表情。
「那這個孩子呢?」另一個黑衣人問她。
「……將他一起帶回青冥。」幻月冷冷說道。
「可他……」那個黑衣人欲言又止,他說出了這幾個黑衣人心中的疑慮,這可是個恐怖的怪物啊,真要留著他嗎?
「我的話你沒听清楚嗎?」幻月冷目一掃,言語之中帶著幾分怒意。
「是,隊長。」黑衣人不敢再過問,連忙背起暗雲。
其中一個黑衣人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不消片刻,幾只大鳥從天而降。一人背著暗雲,一人背著蕭陽,一人扶著幻月分別登上三只大鳥的背上,而剩下的那只巨鳥馱著斬影的尸體。
幾只大鳥呼嘯一聲騰空而起,不一會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天地間只剩下風聲,這漫長的夜終于平靜下來。
秘明島,青冥總部,星主殿內。一位童顏白發的老者接見歸來的幻月。
「幻月你做得很好,果真將蕭陽完尸帶回青冥。」白發老者向幻月贊賞道。
「幸不辱命。」幻月恭敬地說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幻月,你受重傷了?!快到療傷室去!」老者著急地對幻月說。
「我的傷沒有什麼大礙,在為我療傷之前,我請求師父先救一個人。」幻月平靜地老者說。
「好,快帶上來。」
幻月身後的黑衣人抱著暗雲走上前。「是個孩子?」老者從黑衣人手中接過暗雲,走進一個療傷室。過了一段時間他才走出來,額頭上已經微微見汗。
「這個孩子傷得很重,你是怎樣遇到他的?」老者向幻月問道。
幻月一五一十地將事件始末告知老者,末了,幻月將暗雲的銀笛拿了出來。老者一見不由得一陣感慨︰「難怪他是紫血魔人你也要將他帶回青冥……」
「師父,那現在我們如何處置這個孩子。」
「暫時讓他留在青冥吧,關于這個孩子的事情,你們都不要說出去。」老者向眾人說道。
「是,星主大人!」那些黑衣人同聲應答。
「你們都退下吧。幻月,你隨我來。」
黑衣人領命退下,幻月跟著老者走進一個療傷室。老者將手掌貼著幻月的背部,沉默了片刻。
「你這次傷得很重,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去執行任務了,先把身體養好吧。我剛剛用靈氣將你斷掉的骨頭接回去了,接下來的一個月你都不能運用斗氣。」老者緩緩說道。
「師父,我明白了。」
「幻月啊……」老者言語間似乎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出來︰「蕭陽已經死了,你的心結也應該解開了。這一段仇怨你已經背負了十年,不要再讓自己痛苦下去了,做回以前的那個你吧。」
幻月低下頭,神色中帶著一絲少見的淒楚,「師父,人死不能復生的,那個幻月已經死在十年前,我……我回不去了……」
老者輕輕嘆了一口氣,神情帶著幾分沉痛,卻不知道再說什麼好,沉默地在一旁調配傷藥。
「師父,我有個請求……」幻月欲言又止。
「說吧。都這麼多年師徒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老者微微一笑說道。
「我想成為那個孩子的師父,教導他武藝。」
老者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過一會我就叫人將他送到‘听月閣’,他每天吃的藥我也會叫人送去。」
幻月點點頭,「那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老者點點頭,在幻月踏出療傷室的一刻,他卻突然喊停了她,「幻月……」
幻月停下來,望向老者。
「阿武臨死前沒受到多大的痛苦吧?」老者頭也不回地問。
「一劍穿心,沒有痛苦。」幻月淡淡地說道。
「幻月啊,阿武,他可是你第一個徒弟。你對他其實不必狠下殺手。」老者緩緩地說道。
「任何阻止我完成任務的人都要死。我,已經不是從前的幻月了。」幻月依舊淡淡地說道。
「沒事了,你回去吧。」
幻月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老者回過頭,望著那空蕩蕩的過道,臉上帶著一絲痛惜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拍了拍手,走向星主殿的地下密室,身影漸漸隱沒在長廊盡頭的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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