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暗雲忽然感到臉龐一痛。他醒了過來,只見眼前漂浮著一點亮光。他連忙將這點光亮抓在手心,放到眼前細細打量起來。沒錯,這正是銀星螢火蟲。這顆蟲子看上去像是很興奮的樣子,在暗雲的掌心中蹦蹦跳跳,一對觸角不停地觸踫著他的手心。
暗雲放開了螢火蟲,蟲子圍著他飛了三圈,然後往旁邊飛去,在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催促暗雲一般。
「莫非蟲子要帶我到某個地方?」暗雲當下也不想這麼多了,連忙背上幻月向蟲子走去。
螢火蟲又向前飄飛而去。蟲子飛得並不快,就像在帶路一樣,時刻跟暗雲保持著一段距離。
暗雲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蟲子向前突飛而去,停在一個模糊的影子上,一閃一閃地發著光。那是一個倒在地上的人,螢火。
「螢火!」暗雲連忙上前去拍了拍螢火的肩膀。
螢火卻沒有任何反應,在微弱的亮光中只見她雙目緊閉臉色微紅,像是睡熟了一樣。
暗雲輕輕放下幻月,又輕輕地推了推螢火,低聲叫著她的名字。
這一次螢火的眉頭微微皺起,低聲呢喃道︰「姐姐,姐姐,不要丟下我……」她的手忽地晃動起來,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淚水從她的眼角涌出,畫出一道晶瑩的亮光。
她夢見了什麼?臉容竟是如此無助和悲傷。她的手晃動得如此急速,就像溺水之人竭力想抓住什麼東西一樣。
暗雲心中一痛,竟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螢火縴弱的手。他輕輕地握住這一只柔軟的小手,彎子在螢火的耳邊輕輕說道︰「沒事了,不用怕。」
螢火緊皺著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她緊緊地抓住暗雲的手,停住了呢喃,像是沉睡了過去。
暗雲在泥地上坐了下來,望著沉睡中的螢火嘆了一口氣。似乎這個外表冷傲的女子內心深處也有一些秘密和創傷。暗雲打量了一下螢火,只見她的衣服上多是泥巴的污跡,倒是沒有見到血痕,她應該沒有受到什麼傷。暗雲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安稍稍放下。
過了片刻,螢火又低聲喃道︰「好冷,姐姐,我好冷……」
只見螢火的身子蜷縮起來,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暗雲環顧了一下四周的迷霧,猶豫了片刻,將另一只手的掌心放到螢火的後背上,只感到螢火的衣服已經完全濕透,掌心一陣冰涼。
暗雲的手心發出微微的金色亮光,一股奔騰的熱流向螢火的背部涌去,頃刻游遍螢火全身,只見她周身水汽蒸騰,衣服上黑色的泥漿慢慢地改變著顏色。不消片刻,螢火的衣服就被烘干了。暗雲將炎火之力稍微減弱,一股淡淡的暖流在螢火身上輕輕流動著。
螢火蜷縮著的身子慢慢地放松舒展開來。她停下了顫抖,臉龐上還流露出微微的甜笑。
暗雲這才欣慰地笑了笑,看著螢火這張熟睡的臉,他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少女有點陌生,這一刻她的笑容竟和盈雪的睡相有幾分相像,簡單而純淨的笑容中不見任何雜質,流露出一種令人舒心怡然的自然美感。
他想起了盈雪的話,螢火也是一個擁有白色心的人。在這一刻,他才對這句話有真切的體會。
這時候暗雲又想起了盈雪。不知道盈雪現在怎樣了,小妮子又夢見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在流口水嗎?
還能回青冥再見她一面嗎……
螢火蟲的光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在朦朧的霧氣中,像是一點遙遠而縹緲的星光,又像是隔岸守望的一盞殘夜燭火。
暗雲做夢了,他夢見了冰神,兩人隔河相望。那個白衣少女微笑著對他說︰「你並不虧欠我什麼,回來吧,我一直在夢影城等著你。」暗雲擦了擦眼角喜極而泣的眼淚對她說︰「等我,我消滅千殺團之後就回來找你。」「好,我等你。」少女甜甜一笑,轉身離開,身影漸行漸遠。「冰神!」暗雲向著對岸大喊一聲,少女緩緩回頭,暗雲見到少女的臉龐掛著兩道淚痕,而這個少女卻是盈雪。
「啊!」
一聲少女的驚叫聲刺破了暗雲的夢境,暗雲連忙睜開眼楮,只見螢火一臉羞紅和驚慌地望著他。
「太好了,螢火你終于醒過來了!」暗雲高興地叫道。
只見螢火雙手緊握,一臉通紅地望著他。暗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自己的另一只手從螢火的背部收回,對著螢火尷尬地笑了一下說︰「對不起,我只是為你驅寒,絕沒有其他的意思。」說罷他別過臉去,不敢再看螢火,而在這時候,他又突然想起前兩天在洞穴中右手心觸模到的柔軟感,臉龐不由得一陣滾燙。
「我昏迷的時候可說過什麼?」螢火低聲地問。
「哦,你叫著姐姐。」暗雲結結巴巴地說。
「是嗎……」螢火呢喃了一句,不再說話。
沉默著的氣氛似乎有點尷尬,暗雲偷偷地望了螢火一眼,只見螢火臉上的羞紅已經褪去了,她望著迷霧出神,好像在回憶著往事。
「暗雲,謝謝你。」過了片刻,螢火又說了一句。
「哦,不,不用謝。」暗雲支支吾吾地說。
「我剛才做了一個美夢,我夢見秘明島的秋天,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清涼的風吹著臉,很舒服。」螢火的目光還是停留在迷霧中,臉上微微笑著。
「哦,那就好。」暗雲回了一句之後又不知道說什麼,他也想不通這個時候螢火怎麼跟他說這些無關重要的話,而她說話的語氣那麼輕柔,就像對一個知心好友隨意談心一樣。
螢火好像意識到有點異樣,輕輕搖頭笑了笑,然後回過頭來望了幻月一眼,問道︰「幻月前輩怎樣了?」
「昏迷當中,也不知道傷得有多重。」暗雲淡淡地說。
對于暗雲的冷淡回答,螢火有點意外,畢竟幻月是暗雲的師父,幻月受了這麼重的傷,而暗雲看上去卻並不擔心。螢火又想起千殺團地宮中的情形,當時暗雲叫囂著要殺了幻月,似乎他們之間並不是單純的師徒關系那麼簡單。
螢火沉默了一下又問道︰「那接下來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先找到魔瞳和楓武,之後的事情,到時候再算。」暗雲雙手後撐,仰著頭嘆了一口氣說。「那你呢?你有沒有什麼計劃?」暗雲又斜過頭問螢火。
螢火低下頭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似乎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對了,我們在那個山洞口往下跳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暗雲突然問道。
螢火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從山洞口跳下去之後我打算用瞬羽之術藏到河邊的樹林中去的,但是當時我跟你說話你好像完全听不到。你背著幻月前輩直接沉到河流中,當時的河水很湍急,你們掉到河中我就見不到你們了。我在河邊的樹叢中用瞬羽之術沿著河流的方向一路追趕過去都沒有發現你們。最後河水流進一個幽暗的山洞中,里面的水聲很大,似乎是一個瀑布。我打算從山洞上翻過去,繼續找你們。」
「沒想到那里的山路很難走,而且那座山也很高,走著走著我就迷路了,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這魔沼中。在魔沼中走了一段時間後我突然覺得頭好暈,然後兩眼一黑,接著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你……」說道這里,螢火臉一紅,沒有再說下去。頓了一下問暗雲︰「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哦,還是那小家伙的功勞,是它帶我來的。」暗雲指了指遠處那微微閃亮的螢火蟲。
螢火笑了笑,右手輕輕揚了一下。那只螢火蟲突然發出明亮的白光,飄到螢火手上,螢火向它吹了一口氣,它又飛向暗雲,落到暗雲的肩膀上。
「沒想到它還記得你。兩年前在青冥的河中救你的就是它。」螢火笑著說。
「竟是救命恩蟲?!」暗雲心中一喜,連忙將小蟲子捧在手心,「每顆蟲子你都認得?」暗雲驚奇地問螢火。
「也不是全部都認得,但這些蟲子中有一些比較特別,也容易辨認,它就是其中的一只比較特別的。」螢火說。
「這蟲子有什麼特別之處?」暗雲好奇地問道。
「它啊,可是為數不多的經過五重蛻變的蟲子。」螢火有點驕傲地說。
「五重蛻變?」暗雲不解地問道。
「嗯,蛻變是銀星螢火蟲一種特性。每過一段時間蟲子就會蛻變,蛻變就像蟲蛹化蝶一樣,它們會經受一些痛苦,如果承受不住,它們就會死去,承受得住它們就會重生,而且會變得更強大更聰明。越是往後蛻變,蟲子經受的痛苦就越大,能活下來的蟲子也就越少。」
「這麼說吧,一萬只蟲子里面,最後能夠成功五重蛻變的蟲子不超過十只。目前為止,我養了這麼多蟲子,最厲害的也不超過五重蛻變。上次和你比賽的時候我用靈氣操縱的那十幾只蟲子就是我所有的五重蛻變的螢火蟲了,而你手上的蟲子就是其中之一。」螢火解釋道。
「沒想到這蟲子竟然這麼厲害。」暗雲雙眼一亮,隨即又感慨地說道︰「那麼五重蛻變的蟲子要過多久會到第六次蛻變?到時候如果它們承受不住,豈不都要死去?」
「經歷了三重蛻變之後的蟲子就可以主動選擇蛻變了,如果它不願意再蛻變,那麼它可以一直維持三重蛻變的狀態,直到它死去。」螢火微笑著說,「可以這麼說,三重蛻變之後的蟲子已經很有靈性了,如果它們有變強的決心,它們會不斷地鍛煉,讓自己更強大,然後當它們覺得自己有實力承受下一次蛻變的痛苦時,它們就會冒險地蛻變。」
暗雲看著掌心中這只小小的螢火蟲,不由得心神激蕩,像是遇到知己一樣。他輕輕地對這蟲子說︰「沒想到你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武者!」
螢火蟲得意地飄舞起來,像是很認同暗雲說的話。
「這只蟲子看來很喜歡你,可能它想認你當主人呢。」
螢火說完這句話之後,螢火蟲快速地繞了三個圈。
「果然,它說它正有此意。」螢火笑著說。
「這樣子?你不是說你的蟲子跟你訂了什麼血誓盟約麼,它們還能認別人當主人?」暗雲問道。
「血誓盟約也是可以解除的,只要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跟它簽訂血誓盟約,將這蟲子送給你。」螢火說。
暗雲望著這顆蟲子,確實心生喜愛之情,他想了想,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這顆蟲子對你太重要了,我不能奪走它。」
「我倒不是這樣覺得。我倒是認為這顆蟲子跟你挺有緣分的,而且一旦它認定你是它的主人,它就不想受其他人驅遣,它要是再留在我這里,只怕我也用不好它了。它啊,就是想和你簽訂血誓盟約,借助你的力量再度突破自己的極限。」螢火望著那顆螢火蟲笑著說。
「借助我的力量?」暗雲不解地問。
「是啊,一旦銀星螢火蟲跟你簽訂血誓盟約之後,它就可以獲取到你的力量,你的力量越強大,它也會變得更強。這蟲子,肯定是想成為青冥史上第一只六重蛻變的銀星螢火蟲吧。這家伙就跟你一樣拼命。」
螢火蟲又快速地繞了三個圈,表示認同螢火的話。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螢火笑了一下說道。
暗雲向螢火蟲伸開了手掌,那蟲子輕輕地飄到暗雲的掌心。「真的嗎,你真的想和我一樣不斷地變強嗎?」暗雲輕輕地問蟲子。蟲子听聞不住地點頭,形態很滑稽可笑。
暗雲高興地望向螢火,只見螢火一臉贊許地對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螢火,我想成為這顆蟲子的主人!」暗雲興奮地說。
螢火走到暗雲身旁,伸開了手掌心,那顆蟲子落到螢火的手上,只見螢火的手心亮了一道橙色的亮光,螢火蟲發出了紅色的光。「血誓解除。」螢火低念了一句,隨即螢火蟲身上蒸騰出一絲紅色的霧氣,然後螢火蟲又發出了銀白色的光亮。
「暗雲,伸出你的右手。」螢火對暗雲說。
暗雲張開了右手,螢火蟲又落到它的手心上。螢火凝神聚氣,一道橙色的亮光從她的手指射向螢火蟲。暗雲感到手心一痛,只見螢火蟲將自己手掌的皮膚咬破,一滴血冒了出來,螢火蟲將這滴血吞了下去,而隨即它的背部浮現出一條明顯的血紅色的脈絡。
螢火口中念念有詞,閉著眼楮急速地低念著一些發音奇怪的字句,念了片刻,她忽然睜開眼楮,念道︰「以血為盟,生死同命。」念畢,螢火蟲射出紅色的光,然後又射出白色的光,如此交替了三次。
「成了,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只見螢火蟲圍著暗雲繞了三個圈,然後落在他的肩膀上,一蹦一跳的。
「它想讓你為它取個名字呢。」螢火微笑著說。
暗雲微笑著伸出一只手指,螢火蟲落到他的指尖上。
暗雲想了一下說,「以後你的名字就叫星光吧,以後我們一起成為天下第一!」
螢火蟲旋舞而起,在霧氣中快速地竄來竄去,就像劃破天際的一顆耀目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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