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雲在吵雜的聲響中緩緩張開眼楮,只見眼前幾個孩子又哭又笑圍著他轉。他晃動一下腦袋,只感到沉重如同山壓,手腳有點乏力,看來藥效還沒過。
「太好了,紅王大仙終于醒過來了!大仙,你快救救我們老大吧!」那幾個孩子全是一副著急的樣子。
暗雲用力睜開眼楮,視野慢慢明亮起來,只見自己仍然身處天閣酒樓之中。那個女扮男裝的俊俏君已經不見人影。暗雲依稀記得自己喝了她的酒昏迷了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你們別慌,慢慢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暗雲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對那幾個孩子說。
「紅王大仙,剛才你喝醉了,在你睡著的時候那個人搶走了你腰上的那塊紅色石頭。然後他就跑掉了,我們擔心他會回去找我們老大麻煩,于是我們回去找老大,結果……結果……」一個小孩說著哭了起來。
「我們老大不見了,地上見到有血跡!」另一個孩子連忙補充。
「快,你帶我們去看看。」暗雲對那些孩子說。
那些孩子連忙慌慌張張地往外跑出去。門外逐影正在舒服地酣睡中,白色柔軟的毛發反射著柔和的陽光,隨著身體的輕微起伏多道金光享受地伸著懶腰。
「逐影,出事了,快,帶我們去找古布。」暗雲喚醒了逐影,他抱住幾個孩子往上一跳,而同時逐影縱身一躍,一狼一人在半空中完美接洽。
「哎!客官,你還沒有給錢吶!」那個接待暗雲的侍應大叫著跑出來。
只听得耳邊呼嘯一聲,一道勁風掠過,身後的木柱上噗的響了一下。侍應向身後看去,只見兩個錢幣穩穩當當地釘在大門上。
「乖乖,這功夫……」侍應走近大門,望著大門上那兩個錢幣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天啊,還好這兩枚錢幣沒有打在我腦袋上,要不然……」想起剛才耳邊那一道呼嘯冷風,侍應不由得渾身一顫。
「可是,這才兩個錢幣?!他們吃的那頓飯至少要兩錠銀子啊!他是第一天出來吃飯的嗎?!這個無賴!」侍應費力地把錢幣掰下來之後不由得懊惱地跺腳,顯然已經對他和古布串通謀財的事實選擇性遺忘了。
「咦,這錢幣看起來眼生……」侍應眯著眼楮瞄了兩眼那兩枚錢幣,忽地像是發現了什麼奇異的事情,他連忙跑到陽光中,在明亮的陽光下細細地打量起來,越看眼楮越亮。
「哇,沒錯,這可是千年古幣!一枚錢幣值十錠金子!哈哈,這次發財了!」侍應眼珠一轉,鬼鬼祟祟地四周環顧了一番,確認沒有人在旁邊,連忙小心翼翼地將其中一枚放到自己的衣兜中,然後才興奮地跑進酒樓中,一邊跑一邊喊「恭喜老板!」
事實上,暗雲確實是第一天出來吃飯,所以對于給多少錢他自己也沒概念,只是情急之下隨手掏出兩枚錢幣扔給侍應罷了。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錢幣的價值。船長說那些錢夠他用幾年不過是客氣話,怕他不肯接受罷了,實際上這一袋錢幣足夠暗雲用一輩子!
在逐影風馳電掣的速度下,幾個孩子差點連指路的速度都跟不上。不多時他們便在城郊的一間荒廢破屋前停了下來。幾個孩子連忙帶暗雲跑進破屋中,只見地上一處留著一點暗紅色的血跡,已經干了,看來事發至今也有一段時間,只是血跡上不見塵土覆蓋,看起來也就是下午才發生的事情。暗雲向屋外看了一下,只見太陽已經開始下山,自己那一覺竟是睡了一下午。
「老大會不會被那個人殺了?!」一個孩子著急大叫。
暗雲茫然地搖搖頭,也沒有頭緒,他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情形,據他對那女子的觀察,她並不像窮凶極惡的人,她的身上並沒有散發出殺氣。不過,畢竟跟她也只是一面之緣,而且自己還中了她的計,看起來這個人也不像什麼好人。
暗雲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見破屋內並沒有打斗的痕跡,只是在那血跡點附近有幾個模糊的腳印,其中一個腳印旁邊還有一小塊毛皮狀的東西,像是皮靴上掉落下來的碎片。暗雲回想了一下,那個女子穿的只是普通的布鞋。皮靴的話……暗雲眼楮一亮,他記得中午打跑的那群惡霸中,那個頭目穿著的就是一雙皮靴!
「中午來找古布麻煩的人跟古布有什麼過節?」暗雲向孩子們問道。
此言一出,孩子們顯然吃了一驚,「大仙,你是說老大是被他們帶走的?」
「有這個可能。」暗雲向孩子們展示了那塊皮屑,「這像是皮靴上掉下來的碎片,而中午那群人的頭目就是穿著一雙皮靴。而且在血跡旁邊還有幾個腳印,看起來將古布帶走像是幾個人所為。」
「糟了!是古勒!一定是古勒將老大帶走了!」一個孩子大聲哭喊,見他哭得這個淒慘,似乎古布落到他們手上一定會落得個非死即殘的後果。
「你們先別急,先告訴我那伙人的來歷,還有古布為什麼會招惹到他們。」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老大!」另一個孩子一邊痛哭著一邊打了自己兩個耳光。
「還是我來說吧。」剩下那個看起來稍微沉穩一點的孩子對暗雲說,「那些人都是蚩魚幫的人,他們很容易辨認的,額頭上都會有一個像魚一樣的圖案。他們的首領叫赤吒,我們都沒有見過,听說是一個武功很高強的人。古勒就是他的手下。」
「幾個月之前,我們的一個兄弟不認得蚩魚幫的人,竟然偷走了古勒的錢包,結果被他抓住了。」說到這里,那個自扇耳光的孩子哭得更加厲害。暗雲听到這里也明白幾分了,想必就是這個孩子冒犯古勒了。
「當時古勒想要殺了我們這兄弟,是老大拼命說服古勒放過他的。古勒要老大三個月內還他五錠金子,要是能做到他就放過我們,要是做不到就把我們一起殺掉。老大答應了。古勒把我們幾個都打了一頓才暫時放過我們。之後古勒的手下每次見到我們都會打我們一頓,有一次差點把老大的手打斷……」
說到這里,那個孩子也忍不住嗚咽起來︰「後來我們一直盡量躲著古勒和他的手下,這幾個月來我們拼命偷東西,想在限期之內湊夠五錠金子。可是臨風城基本上都是窮人,沒什麼好偷的,而且老大也不許我們偷窮人。所以我們只能偷過路人,但是這里的過路人很少,有錢的就更少,幾個月來我們只籌到一錠金子左右的錢,我們幾乎都吃不上飯了!」
孩子擦了一下眼淚繼續說,「限期已經過了,要是被古勒抓到我們的話,他一定會殺了我們的。所以我們更加小心,不敢被他發現。住的地方也經常要換。幾天前我們踫到了中午那個路人,老大偷了他的包袱和寶劍。那寶劍看起來很漂亮,肯定很值錢,賣掉的話說不定能夠湊夠五錠金子的。可是老大硬是不肯賣。」
「為什麼不賣?到底有什麼理由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暗雲好奇地問道。
「老大說,武器是武者的尊嚴,他寧願死也不要冒犯武者的尊嚴。」
「古布……他想當武者?」暗雲微微有點吃驚。
「是的,老大從小就想當武者。他說,如果他有強大的武藝,他就能夠保護我們,也能帶我們離開臨風城。這樣我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
「果然沒看錯,古布有武者的覺悟……」暗雲心中暗想,鼻子微微一酸,他在古布身上看到夕陽的影子。「那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不偷偷離開這里?」
「能離開的話我們早就走了。臨風城是蚩魚幫的地盤,到處都是他們人,陸路早就被他們截斷了,而水路也被他們控制住,基本上能夠靠岸的都是他們的船,我們根本無處可逃。老大分析過了,離開這里唯一的辦法就是先還清欠古勒的錢,然後我們還得花大量的錢收買古勒的手下,只有他們肯幫我們,我們才有機會離開。」
「好吧,你們的情況我已經了解,我有辦法幫助你們離開這里。不過,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先找到古布。」
「大仙,你有辦法找到我們老大嗎?我們根本不知道古勒他們的老巢在哪里!」其中一個孩子問道。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不管怎樣先試一試吧。」暗雲說罷,手心白光微亮往頭頂輕輕拍去,「星光,醒醒,需要你幫忙呢。」
暗雲說完後,他的頭頂竟是升起一點白色的亮光,這點亮光慢慢地變大,孩子們眯著眼楮,終于看清那是一顆發光的大蟲子。
如今星光已經突破了第六重蛻變,成為青冥歷史上第一只達到第六重蛻變的銀星螢火蟲。現在它實力更強大,也更聰明,而神奇的是,現在它還有能力改變自己身體的大小。平時它縮小成一只虱子那般大小,躲在暗雲的頭發中整天整夜地睡覺。開始暗雲以為它可能生病了,可後來發現它每一次醒來後實力都會有所上升,所以暗雲認為它的睡覺其實是修煉的一種方式。暗雲很少會用到星光的力量,對他而言,星光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武器。不過在危險關頭星光總是主動醒來幫助暗雲,比如上一次也是星光的指引暗雲才會被船長所救。
暗雲記得螢火說過,銀星螢火蟲有強大的追蹤本領,而現在暗雲就希望通過星光的本領盡快找到古布。星光在那皮屑上繞了幾圈,然後呼的一聲向外面飛去。暗雲心中大喜,看來星光有眉目了!
「逐影,你留在這里保護這些孩子,等我回來。」暗雲對逐影說。
逐影嗚了一聲,算是回應。
暗雲見天色開始陰暗下來,也不敢再耽誤時間,施展起瞬羽之術身化疾風追趕星光去了。
「他真是大仙啊!身上的虱子會變大,會發光,還會飛!大仙自己也飛走了!有大仙在的話,我們老大一定會沒事的!」
孩子們高興地議論起來,他們從暗雲身上多次看到不可思議的情景,認定暗雲不是凡人。現在他們更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暗雲身上了。
逐影懶洋洋地瞟了這幾個孩子一眼,無趣地躺了下來再次打盹。
「果然是大仙,連寵物都這麼威風。」一個孩子望著逐影由衷地贊嘆道。
又是寵物!
逐影忽地騰起,怒氣沖沖地對幾個孩子吼了一聲。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嚇得孩子們大驚失色。
「對不起,我們說錯話了!我們不該說你是寵物!」一個孩子連忙說道。
逐影冷哼了一聲,再次伏子閉起眼楮。
「都怪你,亂說話,這哪里是寵物,分明是坐騎。」一個孩子小聲地說。
罷了,還是繼續睡覺吧……
夕陽已西沉,冰冷的海風追逐著浪潮向岸上奔去,吹在臉上涼冰冰的。
刺骨的寒冷正一寸一寸地往上爬去,古布的臉早已凍成紫色。他的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全身都在哆嗦著。他望著那漸漸升起的海平面一臉恐懼,真害怕一個大浪打過來他就葬身大海。他甚至不敢動得太厲害,生怕背後那木樁被搖松動,要是那樣在海浪一呼一吸之間他就會消失于人間。
「怎麼樣,古布大爺,覺得舒服不?」岸上傳來一聲粗獷的吼聲,隨即響起一片討好般的哄笑。
眼楮細長的彪形大漢氣定神閑地慢慢向海邊走去,一雙皮靴踩在沙地上沙沙作響,皮靴上某個地方損了一小塊,像是被人刻意撕掉了外皮,近看之下十分礙眼。
突然一陣大力從頭頂上傳來,古布的身子猛地下沉,海平面驟然蓋過眼楮,視線內渾濁一片。又冷又咸的海水從喉嚨中直灌進去,幾個大氣泡咕咕地往上竄。古布連忙雙腳用力想要把身子撐起來,只可惜壓在頭上的那道勁力實在太沉,任憑古布使出全身力氣掙扎還是遠遠不能與之抗衡。在這兩股力量相抗之下,古布感覺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扭斷。
頭頂上的壓力突然撤去,古布整個人從海面上彈起,劇烈的咳嗽聲在海風的輕嘯下顯得特別刺耳。又是一陣哄笑聲響了起來。
「好玩嗎,古布大爺?」粗獷的聲音輕笑了一聲,彪形大漢彎著身子,以一種捉弄畜生的眼神打量著古布。
「欠錢不還,那就只有用你的命來抵償。古布大爺,你也挺有本事的嘛,竟然找到一個紅王來撐腰,還趁機把本大爺羞辱一番了,想必你當時罵得挺痛快的吧?」彪形大漢冷笑一聲,手上驟然發力,又是把咳嗽不已的古布往水里按下去。看著水下古布劇烈的反抗,臉上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快意。待古布的身子開始發軟的時候才抓著古布的頭發用力扯起。古布又是一輪劇烈的咳嗽,咳嗽過後整個人都軟了下來,看起來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有言道,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大爺痛快了,想必古布大爺現在不痛快了吧?古布大爺現在是不是後悔得勢的時候玩得太過分了?」彪形大漢扯著古布的頭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古……古勒,你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嘍,有本事,你放開我,跟我來一場武者之戰……」古布喘著氣說道。
「古布大爺,你倒是挺有傲氣的。哼,你是怎樣一個小滑頭大爺我還不知道?想趁機逃跑是吧,回去再找那紅王來給你出氣?老子才不會上你的當!」啪的一聲,古布挨了一耳光,臉上四個指印清晰可見,半邊臉慢慢地腫了起來。
「再說,你有什麼資格向我挑戰?你有武魂碑嗎?就憑你那偷雞模狗的手藝,你連個白武都算不上!一個不知所謂的小混混還想當武者?指望下輩子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不過你不會寂寞的,你的那些沒出息的兄弟很快就會來找你了。」古勒冷笑著說。
古勒慢慢地站起身子,迎著冰冷撲面的海風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真舒服啊,你說是不是古布大爺?讓你這樣舒服地死去,老子也算仁慈了,就看在你拼死救兄弟的這份勇氣上留你一條全尸吧。」
一輪滿月正緩緩從海平面升起,亮白的月光散碎在海面之上,銀光粼粼。
海水已經漫過了古布的胸膛,古布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下巴已經浸在海水之中,看來不用多久他就會淹死。
「他沒資格挑戰你,那我替他挑戰你吧。」
一把尖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古勒冷眼回頭,只見身後站著一位身形嬌小的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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