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晚緊咬著被褥,將嘶吼悶在喉中,他瞪著雙眼,對杜如維的恨意達到了頂點,雙手雙腳不斷亂踢亂打,意圖發泄心中的怒和恨。
過了許久,好不容易發泄完,他癱在床上,氣喘吁吁地瞪著天花板。
須臾,眼角的淚就這麼滑落,他捂著臉,低低地嗚咽。
有家歸不得,親人變成陌生人,他多麼想念母親和哥哥,卻因為杜如維的關系,他被迫在外流浪,靠著雙手和一個詭異的系統,努力向顧家邁進。
他也想不管不顧地沖到哥哥面前,告訴對方,自己才是他的弟弟,顧家里面的那個「顧立晚」是個冒牌貨!
可是他辦不到,他根本不曉得哥哥的行蹤。
顧宅所在的別墅區他進不去,他更不敢冒險和母親連絡,再說母親沒有能耐,就算自己和她聯絡了,也是沒什麼幫助。
所以他只能忍。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顧立晚趴在床上,腫著一雙眼,思索著杜如維的來意。
回想剛才杜如維一行人的神態,再仔細想著剛才身後人還剩下哪些,不一會,顧立晚的眼神頓時一亮,難道杜如維的來意,是為了賀之書?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畢竟剛才他們身後,就只剩下御膳房和另一個餐廳。另一個餐廳是個第一次參賽的小餐廳,應該沒有任何吸引杜如維的地方。
賀之書就不同了。
身為服裝王國的賀氏太子爺,現在又是御膳房的老板,對顧氏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最完美的合作對象。
不管顧氏想要往服裝業發展,或是進入餐飲業,賀氏都是最好的幫手。
一想到這里,顧立晚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能讓杜如維得逞,賀之書這個合作對象,他早就訂下了,誰都別想和他搶。
因此他一骨碌地從床上翻起來,跳下床就打算沖出房間,沖到門前又緊急剎車,想了想轉入浴室。
來到洗手台前,抬頭一看,果然一臉狼狽,根本不能見人。
他趕緊洗了個臉,將儀容整理一番,好歹收拾得能見人了,這才挺了挺胸膛,大跨步地離開了房間。
不過當他來到大禮堂時,已經晚了一步,不管是杜如維還是賀之書,都已經不在里面了。
他懊惱地皺了皺眉,隨便捉了一個工作人員詢問。
工作人員一听他打听御膳房的事情,馬上八卦地開口,「欸,你都不知道,剛才一伙人突然氣勢十足的走進來,張口就喊賀少,御膳房的老板臉色都黑了。」
「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走了啊。」工作人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顧立晚差點氣結,他按耐下不耐,又問道︰「那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我怎麼知道。」工作人員擺擺手,又繼續去忙碌了。
一連問了好幾個人,大家都是只看見賀之書一行人離開,卻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不過這也是,工作人員哪里會管參賽者上哪兒去呢。
所以顧立晚在大禮堂附近繞了一圈,最後無功而返,又回到了大禮堂正門口。
他木著一張臉,眺望著遠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他雖然想著阻止杜如維和賀之書的合作,可是他有什麼立場?
杜如維如今頂著顧家二少的身份,誰不給他幾分面子?就算賀之書心里不願意,恐怕也不會對杜如維擺臉色。
再說顧家實在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只要杜如維拿出足夠的誠意,開出讓人滿意的條件,他相信賀之書會心動的。
越想越氣餒,他用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去阻止兩個企業的合作?現在的他只是個餐廳的小老板,雖然擺月兌了草根男的身份,但是和賀之書那種繼承人還差得遠了。
盡管他不想承認,但是他的世界和賀之書的世界,是不同的。
車禍醒來之後到現在,他沒有一次這麼清楚的認識到,他已經離以前的生活圈子,太遠了,遠得他幾乎找不到路回去。
世家繼承人和草根男,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現在看來卻是多麼的諷刺。
他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回到宿舍。
可是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一個他不久前還在拼命打听行蹤的人。
賀之書面色淡然,朝著顧立晚走了過來,直走到顧立晚面前,才停了下來。賀之書走路的姿勢很好看,步伐不快不慢,帶著一種優雅和閑適。
「听說你找我?」站定之後,賀之書開口淡淡地問道。
「呃……嗯。」顧立晚有些怔愣,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什麼事?」賀之書又問。
「嗯,不是什麼大事……」這時顧立晚躊躇了,他要怎麼說?難道直接開口要求賀之書不要和「顧二少」往來嗎?
「說來听听。」賀之書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口氣卻還算溫和。
「我剛才……看見顧二少了。」顧立晚想了想,硬著頭皮說道。
「嗯。」賀之書點點頭,有些意外,「沒想到你認得顧二少。」
「雜志上登過他的相片。」顧立晚趕緊解釋,賀之書眯了眯眼,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給了顧立晚一個「接著說」的眼神。
「顧二少親自到這里來找你,你和顧氏……在合作?」顧立晚想了又想,拐了幾個彎,話還是憋不住地溜了出來。
說來奇怪,這時候的賀之書給他一種近似于安心的感覺,總覺得對著賀之書,他能夠暢所欲言,可以把心中想說的、想問的話都說出來、問出來。
因此他忍不住,真的就這麼開口了。問完之後,他自己也愣住了,帶了易容面具之後,他和賀之書不過見了幾次面,兩人之間根本不算熟,他怎麼會問這麼*的問題?
對面的賀之書也愣住了。
他剛才看見這個珍味齋的新老板,一個人站在大禮堂門口,盡管午後的陽光刺眼,可是對方的周邊卻彷佛縈繞著一股黯淡,就連陽光都無法照亮。
而且對方的表情很迷茫,帶著點自暴自棄的惶然,眼神中也藏著一絲不安和氣餒,莫名的,就吸引住他的目光,讓他停下了腳步。
他本來滿心的不悅和煩躁,看見對方之後,不知怎麼的,氣就消了。他注視了對方一會,直到對方發現了他,他便起了攀談的念頭,朝著對方走過去。
他沒有想到,對方會問起「顧立晚」的事。更沒有想到,對方會問了這麼一個尷尬又極度*的問題。
不過奇異的,他卻沒有多少怒氣,尤其看著對方問出口後,臉上一副懊惱的表情,反而心里感到一絲愉悅。
他想,或許是因為剛才對方的眼神觸動了自己。
這個珍味齋的新老板,長著一副平凡的面孔,但是眼神中的銳利和璀璨,替那張臉龐加了不少分,使得他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特別是對方的眼神,許多時候都會讓他想起顧立晚。
嗯,應該說想起出車禍前的顧立晚。
一想到顧立晚,他又想到剛才的糾纏,本來的好心情又變差了。他沒有想到,顧二少竟然會親自追到這里來。
其他人也知道他的下落,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性子,沒有人敢自做主張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可是剛才顧二少不僅來了,還擺出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膩歪地讓人心煩。
曾幾何時,他欣賞的人已經徹底消失了,不只是眼神沒了,就連性子似乎都變了。
他喟嘆了一聲,醒過神來,發現眼前的「葉昱免」,還睜著一雙驚惶的眸子看著自己。
「沒事,就當聊天。」安慰就這麼月兌口而出,賀之書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和顧氏沒有合作,和顧二少也不熟。」
「喔……」顧立晚胡亂應了一聲,覺得自己真丟臉,抿了抿唇,就想要趕緊結束對話。
「葉先生怎麼一個人在這里?」賀之書看出他的窘迫,貼心的換了個話題。
「嗯,隨便走走。」顧立晚還是有些不習慣被稱呼為「葉先生」,不過為了躲避杜如維和陳安世的追捕,所以他換了個身份。
戴了易容面具之後,他就是「葉昱免」,當初他也是用這個新的身份,去領取雙色球第一獎的獎金。
「葉昱免」這名字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涵義,不過是把「立晚」重新組合一遍,然後取顧字的偏旁同音字為姓。
賀之書也不拆穿他的謊言,沉吟一會,開口問道︰「想要到池塘邊坐坐嗎?」
顧立晚知道對方說的是上次偶遇的那個亭子,本來想要拒絕,不過看著對方面無表情的臉孔,竟然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
隨後兩人便一同走向那個池塘。
到了池塘邊,亭子里沒有人,賀之書帶著顧立晚進入亭子。坐下後,氣氛變得有些沉默,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顧立晚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和賀之書一起坐在亭子里,他覺得眼下有些不真實,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他的夢境?
他呆呆地坐在石椅上,雙眼直愣愣地瞪著亭子外的池塘。坐在一旁的賀之書看了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揚了揚。
他不知道,這時候的顧立晚心里無比的震驚,因為顧立晚對他使用了「吐露心聲」。
顧立晚本想知道賀之書心里的想法,一來可以找話題搭話,二來要談合作也比較容易。畢竟比賽已經過了四天,他的任務還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沒想到他才剛使用技能,就「听」見賀之書心里都是關于顧立晚的話題。
他「听」了一會,有些臉紅,沒想到以前的自己在賀之書的心中評價這麼高,而且還讓賀之書念念不忘。
接著他又「听」見了賀之書對杜如維的評價。
听著听著,顧立晚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杜如維到底想干什麼?!竟然頂著他的臉,跑來勾引賀之書?!
顧立晚真是要吐血了,他覺得他的形象和面子都被杜如維給毀了,因為現在在賀之書的心中,「顧二少」就是個投懷送抱、不要臉的人。
他听著賀之書的心聲,簡直是欲哭無淚。
不過可能是賀之書太討厭「顧立晚」了,沒多久,賀之書心里就把「顧立晚」拋到一邊,轉而開始思考其他的問題。
顧立晚趕緊打起精神,聚精會神的「听」著賀之書的心聲。
兩人坐在亭子里,雖然默默無語,但是氣氛不像之前尷尬,反而透著一股淡淡地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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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維真是要氣死了。
他千里迢迢跑到s大來,只為了見賀之書一面。結果見是見到了,但是對方態度冷淡不說,還找借口溜掉了,把自己一行人丟在咖啡廳里。
簡直是欺人太甚!
坐在一旁的劉鑫,看著自家老板發黑的臉色,默默地吞了口口水,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又來了。老板現在的脾氣差得很,每次生氣了,就把一大堆工作丟給自己。
他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老板為何要特地來找賀少,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賀少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偏偏老板還要湊上去,硬是拖著賀少來喝咖啡,結果賀少果然跑了,留下他們這群人,承受著老板的怒火。
就在劉鑫心中哀嘆連連時,杜如維發現了咖啡廳外的人,他倏地站起身,推開椅子便追了出去。
劉鑫等人被他丟在原地,愣了幾秒之後,趕緊起身也追了出去。
杜如維沖出咖啡廳,朝著前方正準備過馬路的人快步走去,在對方跨出人行道時,正好捉住了對方的手臂。
對方轉過頭來,揚了揚眉,略帶著痞氣笑著開口,「顧二少?」
「鳳敬軒。」沒錯,眼前的人就是鳳敬軒。
杜如維沒有想到,他會在這里看見鳳敬軒。不過轉念一想,鳳敬軒是御膳房的主廚,那麼對方會出現在這里,也就不稀奇了。
只是他明明記得,上輩子的鳳敬軒很少親自出賽,御膳房里的二廚就夠應付這些個廚藝比賽了。所以這時候看見鳳敬軒,才會讓他驚訝。
「沒想到顧二少認得我,不曉得顧二少找我有何貴干?」鳳敬軒望著對方捉著自己手臂的手,疑惑地問道。
「想請你幫個忙。」杜如維不好意思的放開手,略顯尷尬地說道。
「幫忙?」鳳敬軒挑了挑眉,隨即覺得有些好笑,他現在的身份只是個廚師,能幫得上顧家二少什麼忙?
「我希望你幫我安排,讓我見賀少一面。」杜如維抿了抿唇,開口說道。
鳳敬軒沒有開口,偏頭打量了「顧立晚」一眼,然後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之書想見誰就見誰,不想見就不見,不是我能過問的。」
「我想和御膳房合作,希望你能替我引見賀少。」杜如維不放棄,固執地要求。
「合作?顧氏旗下只有房地產,難不成你要賣房子給我們?」鳳敬軒抱著雙手,好笑地問道。
「如果御膳房需要,顧氏願意提供。」杜如維鄭重地說道。
「呵呵,難不成二少忘了我鳳家?御膳房需要房子,自然有鳳家提供,還不需要麻煩到二少。」鳳敬軒扯了扯嘴角。
杜如維怔了怔,他確實一時忘記鳳家的存在了。
畢竟上輩子他對鳳敬軒不熟,顧立晚和鳳敬軒也不熟,他對鳳敬軒的認識,就只有對方是御膳房的大廚,以及對方是鳳家人這兩點。
至于鳳敬軒在鳳家的身份地位如何,這些他就不清楚了。
還有一點,鳳敬軒似乎是賀之書的好友。
不過這一點他很懷疑,因為上輩子賀之書為了幫助顧立晚度過難關,傾盡家產的時候,鳳敬軒並沒有站出來幫忙。
他隱約听說,賀之書後來好像和鳳敬軒鬧翻了,但是這個消息是否屬實,他也不是很確定。
所以這時候的鳳敬軒,對他來說,就只不過是個能替他引見賀之書的人罷了。
至少他知道,這時候賀之書和鳳敬軒兩人,還沒有鬧翻。
鳳敬軒和杜如維兩人無聲對峙著,就在這時,路旁傳來一聲喇叭聲,兩人嚇了一跳,同時轉頭望去。
就見一台黑色奔馳緩緩靠過來,停在他們前方後,車後座的車窗降了下來,緊接著,陳安世那張臉就出現在眼前。
杜如維的瞳孔一縮,覺得對方真是有些陰魂不散。
鳳敬軒則是有些茫然,畢竟他並不認識陳安世。
「小……顧二少,好久不見。」陳安世見到了杜如維,差一點就呼喚出「小維」兩字,幸好及時住了口。
「陳少,好久不見。」望著眼神熾熱的陳安世,杜如維頭皮一陣發麻,心里瞬間升起一股煩躁,恨不得立刻離陳安世遠遠的。
陳安世不知道是真的看不出杜如維的排斥,還是他自欺欺人的當作沒發現,總之他面帶微笑,一臉欣喜的邀請杜如維上車。
杜如維僵著笑臉,客氣地拒絕了。
因為杜如維的拒絕,陳安世的臉色陰沉了一瞬,不過隨後又恢復了笑容。他把視線放到一旁鳳敬軒的身上,對著杜如維說道︰「這位是誰?顧少不介紹一下嗎?」
「這位是御膳房的大廚。」杜如維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並不提及鳳敬軒的身世背景。
「御膳房?」陳安世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眼楮眯了眯,笑著說道︰「那麼不打擾顧少了,下次再見。」
杜如維眉心一跳,有些意外陳安世如此干脆的放棄,不過他也不想和對方多做糾纏,因此趕緊和對方道別,把對方打發走。
陳安世笑著和杜如維道別,車窗升起來後,臉色瞬間扭曲地不行,他咬牙切齒地對著坐在前座的助理說道︰「查!給我查!那個御膳房的大廚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顧少會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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