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四方窮山惡水,唯中地九州沃土沐暖陽萬丈,存沃野千里。
遂,群雄並起逐鹿九州,力爭一方天下。
八方異族各倨要地,分建神農氏為首之蠻族聯盟,皇甫氏之碧落王朝,崇月神以神女為尊之月女國諸國。
如斯亂世,各族此消彼長更迭數百載,烽火不熄,史稱戰國時代。
後終有神裔軒轅氏族現天之驕子——軒轅睿,憑聖德絕世之才智武功,金戈鐵馬吞並各氏族,破皇甫之碧落王朝,自此初平天下。後又將頑強異族神農氏及月女國驅趕至金碧河西北之深山荒林,就此平定中原亂世,成就曠古絕今之皇圖霸業。建都旭城,造日升之城,始建暹國。
此後,軒轅氏歷代君王均以嫡傳長子長孫世襲代代相傳,長治久安。穩持萬里錦秀河山,繁衍生息,昌盛二百余年。
直至皇位傳至第七世君王生性懦弱,以至遭其皇佷軒轅烈逼至退位讓賢。
固此,軒轅烈篡得第八世君王之位。為顯仁政,賜南陲赤水之濱赤地于原太子——未滿八歲的軒轅荊,晉封其為赤王。後又加賜于他一個楚字,以示其與正統單字為名的皇室嫡傳血脈已無淵緣,再無得承大統之權。
匆匆數載蹉跎而過,軒轅烈至晚年暴其好戰之性,興兵征討金碧河西北窮山惡水中之神農氏。只為帝王野心,戰火烽煙連天,苦了天下百姓徒遭涂炭,流離失所,怨聲載道。
此時,赤王已近而立之年,懷兼善天下之心,大開城門廣收天下難民。日久,其善名廣博九州,不堪戰火涂毒之民眾紛紛背井離鄉投奔赤地。
……
狼煙滾滾蔽日遮天,疊翠青山已成焦土,潺潺水流枯竭干涸,只余血跡斑斑。
錦繡河山遭戰火荼毒,淪為人間地獄,哀鴻遍野白骨為冢,萬民為避戰火背井離鄉遠走南疆。
投奔南陲赤地的流民逶迤成一條長龍,麻木沉重地緩緩前行。他們整日餐風宿露朝不保夕,骯髒之形貌、萎靡之神情,無一不顯示著國亂則家不安的悲愴。
人潮中,一點小小身影淹沒其間,堅強執著地步步跟隨大人們的腳步。
她名喚鳶尾,父母死于戰亂中,听聞南陲赤王所轄之地乃當今亂世的天堂聖土,便隨眾而來。
不想,一路荒蕪十里空城,她已半月未進米糧只能以花草充饑。南投的人潮日漸壯大,到得後來,已是連草根樹皮也沒得吃了。
正是仲夏午時,南方的日頭正毒,似要將人間水分盡數蒸發。
一隊騎兵遠遠行來,流民紛紛躲閃避讓,遲上分毫便要葬身馬蹄之下。當此亂世,這些貧民的性命便愈加無足輕重,賤如草芥。
流民中的一對祖孫二人也是多日水米未見,加之毒日暴曬以至神智恍惚。見戰馬飛馳而至,男童拉著老嫗向旁躲避不及,眼見便要血濺蹄下。
鳶尾就在這對祖孫身畔,見勢奮力幫男童拉扯老嫗,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得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其拉出險境。
老嫗收驚過後連聲道謝,見女童不過八、九歲模樣,經亂世仍有此俠義助人之心,當真不易。
騷亂過後,人潮重又涌動前行。
老嫗自稱霍氏,男童甫滿七歲乃其孫,單名烜。祖孫二人也為戰火遺孤,就此得與鳶尾結緣,前路相互照應。
入夜,豪雨傾盆而落,對于又饑又渴的流民們真如救命瓊漿。
無奈破廟殘屋都已被佔滿,鳶尾與霍氏祖孫只得尋處山洞避雨度夜。
「姐姐,為何我們白天不能過赤關?」霍烜的小臉雖污黑不堪,但一雙眼眸卻亮如星清如泉,于黑暗中熠熠生輝。
鳶尾收回遙看夜雨的目光,眨了眨眼楮答︰「听說前面盜匪猖獗,皇上的兵馬正在鎮壓,所以我們暫且不能過去。等他們的仗打完,我們就能過關入赤水城了。」
霍烜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轉眸與鳶尾一起看著漸漸稀疏的雨幕。
咕嚕……
此種異響在這些流民中已不足為奇,但鳶尾還是不禁憐惜地看向身旁瘦得皮包骨的小身影,「又餓了?」
「嗯,姐姐不餓嗎?」
「我也餓得緊。」鳶尾模了模空空如也的肚子,「等雨停我們到軍營那兒找點吃的罷,看他們個個長得人高馬大的,一定頓頓都吃得飽,也許會有剩下不要的東西能被我們撿到呢?」
霍烜聞言連連點頭,黑亮的大眼楮重又緊盯著山洞外的雨勢,只盼它早些停歇。只是看著看著便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終是經不住倦意席卷而沉沉睡去。
「烜兒,烜兒!」
不知過了多久,霍烜被叫醒時已听不見淅瀝雨聲。睜開惺忪睡眼,矇中正是鳶尾在疊聲輕喚,「姐姐,雨停了,我們要出去找吃的了嗎?」
鳶尾搖搖頭,自懷中取出層層包裹的餿饅頭,分一半遞給霍烜,「喏,吃罷。」
霍烜頓時雙眼閃亮如星,如捧金玉般珍重地接過那半邊饅頭,卻只怔怔盯著吞了吞口水,回身去喚祖母道︰「女乃女乃,你看,有吃的啦!」
霍嫗緩緩睜開眼楮,笑得滄桑卻慈祥欣慰,「烜兒乖,女乃女乃不餓,你自己吃罷。」
鳶尾把舍不得吃的半個餿饅頭小心翼翼地收回懷里,惑然眨著雙漆黑無邪的大眼楮,想不通霍婆婆怎會不餓。重又看了看堅持掰下一塊饅頭送到女乃女乃嘴里的霍烜,忽然隱約明白了什麼。她抿抿唇,毅然將收進懷里的另外半邊餿饅頭掏出來送到霍嫗手里,「婆婆,你吃罷,我還能再找吃的回來。」
說完,鳶尾轉身又出了山洞,瘦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我也去!」
霍烜狼吞虎咽地吃完半個饅頭,跳起來就追了出去。霍嫗不放心兩個孩子獨自遠走,便顫巍巍地站起身跟出山洞。
鳶尾輕車熟路地潛到軍營後,等巡兵走遠才輕手躡腳地鑽過木柵欄。有過一次成功經驗,她便大膽了許多,不再滿足于在隱蔽角落揀些被人丟棄的東西,而是壯著膽子潛進軍營更深處。
苦苦尋覓良久,終于在一處營帳門外看到一個殘舊的青花大瓷碗,里面雖只是胡亂拌在一起的殘湯剩飯,但在鳶尾眼里那已是比樹葉草根和餿饅頭好上不知多少倍的人間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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