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他……」
鳶尾听著太子的講述驀然紅了雙頰,雖說在太子面前她時時不忘使命,時時記著「演戲」迷惑于他,然而此刻的滿面羞紅卻未摻雜半點虛假。
想到若要治療肩頭的刀傷必然要衣衫半褪,被一個未曾見過的陌生男子窺見自己半luo之態,如此荒唐有辱名節之事,讓她個尚未出閨的女子如何能不羞赧尷尬?
「斌兒!」
飽含滄桑的女子聲音自殿外傳來,鳶尾驀然心驚——這聲音,難道是……
「兒臣給母後請安。」
軒轅斌自床沿起身向皇後行禮,自然而然地將鳶尾護在身後。
皇後被一襲雪白孝衣襯得更顯高貴典雅,神色憂傷未褪眼底卻隱含焦灼怒色,「斌兒,你為何不肯立即回返日升城?要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即便你仍沉溺悲傷無心他事,也該早日回宮讓你父皇入土為安!長留于此,成何體統?」
難道太子竟不願接承皇位麼?
鳶尾惑然抬眼打量著軒轅斌幾日間愈加消瘦的背影,竟不禁心疼起來,他是這般純善重情之人,可想烈帝駕崩對他是怎樣沉重的打擊。
「母後息怒,兒臣自知難逃國祚之責,願北上回京。」軒轅斌斜睨了眼身後,復又回眸正色看向皇後,「唯有一事兒臣心有執念,望請母後成全。」
「何事?」皇後輕問時,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
軒轅斌撂衣跪倒,鄭重道︰「求母後允兒臣于繼承皇位後,立端木鳶尾為後。」
皇後瞥了眼太子身後,蹙眉道︰「本宮若是不應呢?」
「兒臣願將帝位拱手相讓于九弟。」
軒轅斌心中始終明白,烈帝所願一直是要軒轅尊取代他成為暹國新君。因而,早在經歷那生死一劫險些與心愛女子生死離別時,他已下定決心,若不能立鳶尾為後他便寧死不承皇位。
「胡鬧!」皇後柳眉倒立,氣得臉色煞白,「你怎可將江山社稷看得這般兒戲?」
軒轅斌昂首道︰「母後,兒臣正因不是兒戲才這般鄭重堅持。如此以生命保護兒臣的女子,母後緣何不肯寬容善待?」
皇後沉吟須臾,輕嘆一聲道︰「也罷,既然你如此堅決,看來本宮也只得應允了。尊兒已打點好一切,你速速準備,明日即刻回京!」
言罷,皇後眉心緊鎖雙唇輕抿,鳳目落向太子身後的縴弱少女,一絲凶光如電閃而逝不留半點痕跡,而後便轉身離去。
軒轅斌回身望向愕然震住的鳶尾,柔聲問︰「你可願做我的皇後?」
鳶尾櫻唇輕啟,望著滿目期盼的太子斌,一句「願意」卻若魚骨般梗在喉間無法吐出。
悶熱的夏夜,空蕩蕩的太極殿里卻異常清冷。
一襲素衣的宇文皇後獨坐殿上,鳳目輕闔手捻白玉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娘娘,九殿下到。」
內監總管安忠在門外低聲傳報,待九殿下入殿後將殿門重又緊閉,而後躬身退離。
皇後緩緩睜開雙眸,沉聲道︰「尊兒,上前來。」
軒轅尊劍眉輕蹙,依言上前施禮問安,「不知母後深夜招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你可願代太子繼承皇位?」皇後鳳目豁亮氣勢逼人。
「不!」軒轅尊斷然拒絕,額角冷汗涔涔,「兒臣自知絕無為君之德行,只願輔佐皇兄安定天下。」
「好。」
皇後唇角微揚滿意地點點頭,復又憂聲道︰「不過斌兒明日便要啟程回京繼位,依先皇生前旨意,卻仍有一事未了。尊兒,當下于這行宮之中哀家唯有你可信,你可願助哀家完成這先皇遺願?」
軒轅尊霍地抬眸,壓抑著眼底的緊張惶恐道︰「母後所指的,可是燻風殿……」
「不錯。」皇後抬手止住他話頭,「先皇生前便幾番欲除此姝而後快,怎奈天不遂人意,斌兒偏偏執意要立她為後。你當明白,端木氏忠奸未明,斷不能立其女為後。若是她死在宮中,也只會打草驚蛇,或許還逼得宮外之人堅定了反叛之心。固而,哀家焦慮之下只想出一個權宜之計。」
軒轅尊糾結的眉心擰緊成結,微微泛紅的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宇文皇後,「母後的意思是?」
皇後重又闔上雙眸,手中白玉佛珠緩緩轉動,淡若清風地道︰「尊兒,你便收了她罷。」
「這……」軒轅尊身子微微一震,「可皇兄他……」
「尊兒,你不是一向英明果決麼?怎地突然婆媽起來?」皇後厲聲急色後又軟下語調,「當此國祚危難之時,你兄弟均應以天下為重!斌兒不過暫被美色所迷,即便因此與你逞一時之氣,日後也會明白的。況且,你們兄弟手足之情,難道還敵不過一個初識不過幾月的女子麼?」
「是,兒臣明白了。」軒轅尊黯然垂首,依皇後的意思他若不應允,那女子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燻風殿。
宮燈昏暗,空無一人。
鳶尾飲下太子遣人送來的湯藥後,便昏昏沉沉的躺在錦榻上,但四下雖有冰柱源源不斷地散著清爽涼氣,她卻仍覺得渾身燥熱異樣,腦中混沌昏沉,口干舌燥,肩頭傷口開始隱隱發癢刺痛。
「憶南,憶南……我要喝水……憶南……」
不多時,一杯甘甜浸涼的清水送到唇畔,鳶尾即刻急飲而下。
混沌的神智似清明了幾分,模糊視線順著白衣包裹的手臂望去,猝然睜大,「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不能嫁給太子,不能為後。」
男子冰冷的聲音似在自言自語般低沉,冷硬之中卻又隱含絲縷柔情與疼惜,「離開他,隨了我,你可願意?」
鳶尾眉心緊鎖雙臂勉力支撐著坐起,卻又渾身乏力地軟倒回錦榻上,氣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可知我若即刻呼喊一聲,你將被治的便是死罪!」
「哦?」
男子傾身逼近鳶尾潮紅的臉龐,子夜寒星般的雙眸閃爍著危險光芒,「那你便喊喊看哪?看到時先死的是你還是我。」
「你……」
鳶尾當即又羞又惱,有氣無力的捶打著男子鋼鐵鑄就般的胸膛,當感受到他灼熱手掌隔著菲薄寢衣游移在她身上時,倏地淚盈滿眶。
男子目光一凝,停下了在她頸間那纏綿的吻,修長的指輕輕撫去不斷自她眼角溢出的晶瑩淚珠,壓抑著莫明怒氣啞聲道︰「你便那般放不下太子,那般厭惡于我麼?!」
鳶尾只覺心中無比委屈,遂負氣道︰「你驕橫跋扈霸道狂妄,如何能與太子殿下相提並論?當真可笑之極!」
男子原本黯淡憂傷的雙眸陡然怒火燃燒,狠狠吻上她緊閉的唇,霸道而強硬地宣泄著無聲的懲罰。
當他喘息著離開她的唇睜開雙眼時,對上的卻是她瑩然瞪大的憤怒眼眸。
「我知道你不是助紂為虐之人。」鳶尾強抑著委屈,聲音輕顫著哽咽道,「阿曜,別逼我恨你,好嗎?」
她雖已想象了千百種情況,卻未曾想到出現的人會是他……
阿曜身子一僵,而後雙眼微眯,顫抖的手輕撫上她嬌女敕的面頰道︰「你非嫁他不可麼?」
鳶尾黯然道︰「這是我的宿命。」
「倘若我做了皇帝呢?」阿曜埋首入她頸窩間,不忘避開了她肩頭傷口,「若我做了皇帝,你是否便願嫁我?」
「阿曜……」鳶尾淚眼朦朧,隨著他的親近只覺得身上的熾熱更甚,心上仿若有蟲蟻在啃咬般癢痛,呼吸漸促,「為什麼,為什麼我這般難受?」
「她在你的藥中動了手腳。」
阿曜起身邊寬衣解帶邊道︰「今夜,我必須要了你。你要恨便恨罷,至少能讓你此生都不會忘記我!」
鳶尾慌亂地搖著頭,地徒然搖落淚雨滂沱,雙手胡亂揮舞著,卻在抵住他**的火熱胸膛時駭然抽回,「不,阿曜,不要,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你是我,是我在宮中唯一可信的朋友,求你,求你不要讓我恨你!」
「皇後娘娘駕到!」
「太子殿下駕到!」
內監尖細的聲音打破滿室曖昧,瞬間冰凍了兩具熾熱的身子。
「來得好快。」
阿曜低喃一聲卻未急于逃離,反而瞬間撕裂鳶尾菲薄的寢衣,而後傾身將**的她擁緊。
鳶尾怔愣過後即刻大急,奮力推拒壓在身上仿若瘋魔的男子,「阿曜,你瘋了嗎?快起來,你當真在作死麼?!」
當先步入寢殿的是察覺有異的軒轅斌,猛然見到半luo交纏在錦榻上的兩人,若痴傻了般滿目驚詫地愣住。
隨後而至的宇文皇後見此情狀則勃然大怒,氣得渾身都在輕顫地怒指著錦榻上之人,厲聲道︰「身為儲妃之選,竟做出此等喪德無恥之事,成何體統?!來人哪,將這……」
「慢!」沉默許久的軒轅斌忽然抬手喝止,「母後,可否听兒臣一言?」
聞言,皇後盛怒之氣須臾消散,瞥向太子道︰「好,她既是你選中之人,自然當由你發落。」
鳶尾終推開阿曜,掙扎著滑下錦榻,瑟縮著身子雙膝跪地叩首道︰「娘娘,殿下,臣女絕非喪德敗行之人!今夜之事,實是,實是他……」
此言一出,大半便要斷送掉阿曜的性命,思及此,鳶尾終究無法將被他輕薄的事實吐出。
「鳶兒,莫怕。」
軒轅斌親自上前扶起鳶尾護入懷中,向佇立床邊的阿曜道︰「九弟,我在等你的解釋。」
九弟?!
鳶尾震驚得瞠目結舌,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向**著上身傲立一旁的阿曜——他便是九殿下軒轅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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