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躬身拜見麗昭儀,卻半天沒人叫起,心中充滿疑慮。查看系統信息,好感度明明是50+,麗昭儀這是什麼意思?
翊坤宮側殿,麗昭儀姜宣文,盤腿坐在榻上,左手閑閑晃著一把九連環,右手撐著下巴,注視著躬著身子的曲青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宮人們都退下了,殿中一片寂靜,只有兩個女子細微的呼吸聲。良久,麗昭儀聲音淡淡地道︰「玉婕妤昨夜辛苦,請上來坐吧。」青青眼楮一掃,這里並沒有椅子、矮凳,于是她立刻明白了這位麗昭儀的暗示,不得不說,心中驚了一下,但想起大湯朝同性之間的某種「流行習俗」,再聯系麗昭儀的人物資料和之前的作態,恍然大悟。現在,她要麼月兌鞋上榻,等于直接默認;要麼,像伺候人的宮女一樣坐在擱腳的踏床上,等于求饒。青青是處處都不願意太過卑賤的,但是,青青也不能在此時上榻。
旁人不知道,青青通過系統卻了解一樁暗事——當今兩位太後,都傾慕先帝元後,朱氏神愛,小字元青的,幼年鐘情,至今未變。一般人都覺得當今對男男女女金蘭結契之事極為寬厚,加上前朝以及開國時期一些特殊事件,大湯朝上上下下,甚至包括大臣、貴婦、妃嬪都以此為榮,是一時流行。可是青青卻知道,章和帝只是不能傷兩位母親的心,心里其實相當厭惡此事。青青之前查過日志,明明章和帝已經通知了麗昭儀,待會兒就會過來,她卻故意讓青青和她自己都以這樣的狀態迎接皇上——雖然一般情況下只是不穿鞋子,還隔著案幾,坐在榻上,絕對說不上曖昧。可是明明知道皇帝要來,還故意這樣,就是宣告兩人關系的意思了。妃嬪中這樣做的其實不在少數,甚至很多並不是真有情誼,反而是暗示皇帝自己無野心,明哲保身。
皇帝也樂于享受一些隱秘的樂趣,這算是大湯朝一個奇特的習俗,男人們對于自己妻妾之間的情誼基本是持支持和愉悅的態度,往往認為那是風月樂事,三人一起尋樂也是常有之事。
可青青絕對不要走這條路。
其一,青青雖然覺得麗昭儀有些意思,但絕沒有絲毫動心的意思。其二,從青青的最終目的考慮,這種容易惹人遐思的「往事」是絕對不可以有,即使現階段這樣做了有許多好處,這利益也不足以讓青青改變計劃——特別是,在章和帝其實對于這樣的事,因為遷怒而相當厭憎的情況下。可是,現階段,青青也不可以真的得罪麗昭儀,雖不致命,但事情會很麻煩。
其實,也不算什麼,只把她當成另一個皇帝便罷,好歹這女子長得還比皇帝賞心悅目呢。
青青抬起頭,直直地看著麗昭儀,美麗的桃花眼氳出水光,朦朧瀲灩。她咬著自己的唇,傻傻地站在原地,就那麼看著麗昭儀的眼楮,什麼都不說,只顯出一萬分委屈,一萬分不可置信。
麗昭儀微怒,將手中把玩著的玉質九連環隨手一扔,發出清脆的響聲,語氣頗有些諷刺地開口道︰「你倒敏銳,卻原來是我一廂情願。怎麼,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這樣看著我?憑我姜宣文,還會強人所難麼?且回去吧,放心,我會當今兒什麼都沒發生過。」
青青仍然看著她,不言不語。
麗昭儀這下火了——她本身就因為一些私事心中不順意,現在又被一個原以為十拿九穩的小小婕妤拒絕,更是不爽——是以,見這婕妤听到自己大發慈悲放她離開的話還做出這個樣子,直接將身旁的九連環朝青青摔去。口中厲聲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怎麼,還要我給你斟茶賠罪不成?還是,舍不得我能給你的好處,在猶豫要不要委曲求全?還不快滾!」
九連環碎在地上,外間傳來問話聲,麗昭儀又大聲罵人,讓他們滾遠些。
青青見火候差不多了,這位麗昭儀實在是耐心有限,而且,關鍵的某位演員也已經到場了。
青青從袖子里(其實是倉庫)掏出一個精致的如意結,朝麗昭儀摔去,直落臉面。正對其殺人般的目光,朗聲說道︰「我算什麼東西,你又算什麼東西?本以為是個可交的,是個爽利、特別的女子,現在看來,和那些汲汲營營的蠢祿男人一般無二,污臭逼人。我之前看你,不過是難過,你竟然以為我是那樣心中有所悅還能和別人交歡的人,又疑惑你不該是這樣行暗中曖昧之事的人。後來看你,不過是記住自己識人不清,光看外表就認定人的品性,真是膚淺之極。若真因為走這一遭得罪貴人,日後受磋磨甚至喪了命,也是我自己活該,怎麼你竟然以為我會怕?會跪地求饒?大謬!臣妾告退,今日冒犯,靜候懲處!」
青青說完甩袖子走人,半點不猶疑。
麗昭儀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似乎有些痴了,嘴里呢喃著「五姐姐」。眼見著青青就要走到門外,麗昭儀只著羅襪就下了榻,快步跑上前,拉住青青,一連聲地道歉,語氣軟的不行,全然不似她平日里的性格。
「玉婕妤,是我冒犯。我一貫是個急脾氣,容易沖動。你既不是此道中人,我自然不會勉強。只是,你又不是心存鄙夷,在這深宮,你我難得都是想尋一份’真’的人,何不干干淨淨做個知己朋友,你可千萬不要疑了我、遠了我!」
青青心中暗笑,這女人對付起來,和男人也差不了多少麼,雖然業務不怎麼熟練,到底資料夠齊全,做起來也沒什麼難度。面上猶帶幾分冷肅,轉頭,扶著麗昭儀回了榻上,嘆了口氣,說道︰「我進宮來,處處皆是虛情假意,也只有宣文你,哪怕是罵人呢,到底能听出些真心,終歸是舍不得這……我這話,你願听就听——你若心中有人,只需記著她就是了,找替身什麼的,最是無恥,我是看不起的。我雖然不愛女子,但也覺得,這情之一事,總歸是差不多的,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我若愛一個人,哪怕做只小貓小狗兒的,也要待在他身邊;即使不能夠,也絕不和其他人虛情假意。為了那個人,哪怕是孤單寂寞呢、日日等候呢,也是一種許多人都得不到的幸福。」
麗昭儀越听青青說話,越覺得她像那個人,只是听這口風,難道——
「青青,你實話跟我說,你不會已經愛上皇上了吧?傻姑娘,千萬別!皇上什麼人?哪怕這一時對你和顏悅色些,下一刻就把你拋到腦後了,你若去爭、去謀劃,真是再可悲不過了。」
青青拍拍麗昭儀青筋畢露抓著自己袖口的手,笑得溫柔,說道︰「進宮前,哪個都跟我說,守住一顆心,安生享受榮華富貴。我也這樣想,覺得心里干干淨淨地去了,也算是幸運。可上天偏偏叫我遇上了他——握住他的手,我就覺得溫暖、安心,再也不想放開。我怎麼不知道皇帝是什麼呢?可我又不想去爭什麼,哪怕這一輩子就只能見昨夜那一面,也已經夠了。他們男人常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以前我覺得無可理喻,現在卻覺得再有道理不過了。我又不會去打听,誰管那個皇帝今兒去了誰的宮里,明兒寵了誰?只要我來宮里的那個人,我記住每一刻就可以了。他若能在我這兒得到些許快樂,就是我最美好的回憶了。若是,他在我宮里還念著別人,我就當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只怕,就算到那時候,他有半分需要我,我也拼死都要完成。我這一生,已經注定是孤獨悲傷,生命的長短反而不重要了。雖然這樣想,我竟然也覺得,有種酸苦的幸福味道……」
麗昭儀抱著青青泣不成聲,連聲道「傻姑娘」,心中卻覺得這女子和自己所思所想如此切合,連命運都這樣相像,被上天愚弄,一朝見面,一生陷落。
「青青,太不值得了,皇帝,說不定明兒就忘了你呢。我們這些女人,在他心中,哪里有半分位置?」
「宣文,愛情這回事,哪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心這東西,最是不听話的,至少,我這人是拗不過心的。」
青青念著系統設計的台詞,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又一地,想著這殿里殿外,男人女人竟然覺得這樣的話非常感人,就覺得自己還需要加強修煉……話說,姜宣文的那個「五姐姐」,不會就是這樣說話的吧?希望永遠不要又踫面的一日……
————————————————————————————————————————————————————————————————————————————————————
皇帝警告所有宮人,不許說自己曾來過,帶著無限震撼悄悄離開。
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純直的女子,這樣真摯的情感,而且,這樣的女子是屬于自己的,這樣的情感全都付諸自己,章和帝被震撼了,被感動了。他幾乎要忍不住沖進殿里,抱住這女子,承諾給她所有最好的東西。生生忍住了,章和帝清楚,這件事他必須裝作不知道,否則,曲青青只能一死了之。他想起昨夜那小小的女子,目光直直地看著自己,小手緊緊抓著自己,原來竟然是存著也許一生只能見這麼一次的悲傷念頭麼?章和帝握緊手中的扇子,心中暗暗決定,只要這女子一日不變心,自己就護持她一日,給她榮華富貴。
————————————————————————————————————————————————————————————————————————————————————
麗昭儀和曲青青在殿內說了許多話,見皇帝久久不來,招心月復問話。卻得知前朝忽然有事,已經傳了話,說是晚間再來,因為昭儀吩咐了無事勿擾,就沒有通報。麗昭儀點點頭,並不在意,稍稍梳妝,又和青青品茗談天,還知道了這人奇爛無比的棋藝。青青卻看著差不多了就告辭——麗昭儀今夜要侍寢,準備工作多著呢,而且今兒這番表演真實累死個人,青青覺得自己需要美食的安撫。
麗昭儀親自將青青送至殿外,目送她遠去。忽然,心中哀傷起來,五姐姐愛上一個人,不再屬于自己。現在突然出現的曲青青,那樣遺世**,竟然也愛上一個人,自己是半點機會都沒有,自己真是沒有那個命麼?皇帝有什麼好的?年紀大、嚴肅易怒、不懂風雅情趣……想想曲青青的家世,恐怕父兄都是立不起來的,她又自小被關在深閨,別說男人,女人都沒見過幾個,突然見到皇帝那樣威勢深重的男子,心升愛慕,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她先見到的是自己,說不定一顆心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呢……真是,造化弄人。
不得不說,麗昭儀和章和帝其實很「同調」,他們都認為青青的愛意來源于父兄都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麗昭儀得出這個結論,是心中惋惜,章和帝就是萬分得意了——畢竟,哪個男兒不喜歡被美人崇拜呢?那是比愛慕更讓他們歡喜的情感。
是夜,章和帝招幸麗昭儀,兩刻鐘後回了養心殿休息,後宮中無數人再次嗤笑麗昭儀,出身再好、長得再好又怎麼樣呢?皇帝就是不給她面子!而且,這樣一來,麗昭儀很難不心存芥蒂,只怕她和曲青青的聯盟,要內斗了……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