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舞的雪花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從六樓的窗子里向外望去,房頂上、綠化帶上、樹上、路面,還有那穿梭的車頂上都是白皚皚的一片,南江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本來面對這樣清新的空氣和素雅的雪景,大家的心理都會有一個好心情。可是曾益民今天的情緒不是太好,原因是因為昨天嚴力告訴他案件這一個多月來沒有取得大的進展,後面那麼多天所做的工作都不及頭一個星期取得的成果大,現在案件陷入了僵持的狀態。
但是如果在沒有大的進展,市委與紀委就該考慮將案件移交給司法機關了,轉入司法流程了,這是曾益民無法控制和把握的,很多的事得按規矩來,這個不能隨意的逆轉。
人大與政協的調研報告也都拿出來了,這一點曾益民倒不是很擔心,畢竟有中央與省政府的相關文件可以參考。從大的角度說是為了南江經濟建設今後幾十年的可持續的良性的發展,保護南江人民工作生活的美好家園。往小了說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會在若干年以後讓南江人民戳自己的脊梁骨。
這樣的問題對曾益民而言根本就不是問題,多了那兩份調研報告只不過是多了兩份參考的依據,因為不管是誰作為被調研對象,都會將問題考慮的更深遠一點,都會選擇那個最正確的答案的,而且事實的確證明了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被調查的人矛頭所指的就是任務攤派問題、環境保護問題、可持續發展問題等等,有了這些,只能更有利于曾益民主持修改的招商引資政策調整方案的通過。
如果沒有這兩份報告,所有的東西本身就已經制定好了,內容本身就是適合當前南江的招商引資環境的。那幾個人之所以提出要進行這次調研活動其實是抱有其他目的,是看誰能爭取掌握主動權或淪為被動地位的一種政治手段,而不能影響最終的結果。
他真正擔心的就是釘子還在,問題沒有徹底解決。那麼以後要做的工作就會踫到更多的難處,自己便會依然步履維艱。
正如這正在飄落的大雪,隨然自己已極目遠眺,但仍會被密密的雪花遮擋住自己的視野。卻有些無可奈何。
「咚咚咚」,身後傳來敲門的聲音,曾益民扭回頭一看,高雅蘭身著一身紅黑搭配的冬季職業套裙裝,脖子上系著一條紅色絲巾,一雙深筒皮靴,懷抱著一疊文件站在辦公室的門口,顯得莊重且正式。
「請進。」曾益民從窗子邊走回自己的座位嘴里說道。
她依然是表情冷艷的模樣走到曾益民的面前。
「曾市長,這是招商引資政策修改補充方案,這是年終總結。這是經你的意思修改後的明年人代會政府工作報告文稿,請你做最後的審閱,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將呈送市委汪書記,經他修改後最終確定敲定下來。」
她不拘言笑中規中矩地匯著各項工作內容。這反而讓曾益民感到很正常,在他認為男女同事職屬之間這樣是最正常一種狀態,為此曾益民還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回,認為自己以前是想多了,想岔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這個聰明的女人發現了自己如果以一種親密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反而得不到他的關注,甚至是故意疏遠自己。自己想見他一面都非常困難的時候她改換變通的一種處理關系的方式,而這種方式一經采用,兩個人的關系很快就正常起來,也能經常見到他了,能多听听他那充滿男人厚重磁性的聲音,他有事也不用轉個彎叫沈佳平去向自己轉達。而是直接與自己聯系了,只為了這樣能多見他幾次,多听听他說話,她才強摁住自己內心不停涌動地波瀾,故意擺出的一幅姿態。其實作為一個獨身女性,想愛不能,欲罷也不能時候,她的內心是何等的痛苦與悲傷。
正如一首歌的歌詞中所寫的︰…如果這樣說不出口,就把遺憾留在心中,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自己帶走…
「好的,我稍後就看,下班之前叫小沈送給你。」曾益民眉頭微皺,但語氣卻很平和的說道。
高雅蘭看著他郁郁寡歡的樣子,知道他有心事,心頭微微感到一痛,沖口說道︰「不急,你今天情緒如果不好,那就明天再看,過幾天都來的急。」
說完之後心下暗暗後悔——沖動。
果然曾益民慢慢抬起頭撲哧一笑說︰「哦,我臉上表情很難看嗎?心情不好臉上能看出來?」
到了這時,高雅蘭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她看著他的眼楮說︰「是,從你的臉上能看出來,你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工作狀態也不好。」
曾益民听到她大膽地回答,點了點頭,沒有責怪她,也沒有出口否認。
「是,我承認我今天心情是不好,讓你看出來了,是我的修養不夠,以後我會注意,謝謝你。」曾益民很誠懇的說。
「不,這不是修養的問題,這是一個人真性情的表現,我認為一個人心情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沒有必要故意去掩飾,如果一個人總是刻意的掩飾自己,隱藏自己,偽裝自己,那麼又何必以真面目見人,不如帶上一幅或幾幅面具,整天以虛偽的面孔展現在人們的面前,那是莫里哀筆下的達爾杜弗,是偽君子。」
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之後,高雅蘭感覺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全身的血仿佛都涌上大腦,腦海里一片空白,臉上也是那種激動時才會出現的潮紅。
這下壞了,任誰听到這樣的話都不會高興的。高雅蘭你怎麼這麼沖動啊,完了完了。心里這麼想著,可骨子里帶著的倔強讓她依然昂著頭,目視著面前的這個人。
可迎來的不是狂風驟雨的喝罵,卻是一陣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說的好,勇敢正直的人無需偽裝,何必偽裝。批評的好,我虛心接受,誠懇檢討,但是我也有個問題。你每天扳著個面孔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算不算偽裝?」
「我……」
高雅蘭心中暗恨︰人家只在你一個人面前裝好不好。
「是,這也是偽裝,可我是個女的。」高雅蘭一幅豁出去的架勢。
「這和是男是女有什麼講究嗎?」曾益民感到很奇怪的問。
「……」
「還有,好歹我也是個市長,是你的上級,還是在我的辦公室里,你這樣批評我,一點面子也不給,實在氣人。」曾益民話里帶著責怪,臉上卻帶著微笑,一幅調侃的神情。
「哼,又沒人看到。」高雅蘭低聲嘟囔了一句。
曾益民听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心情卻是好了許多。
「行。听你的,今天不看了,休息一天。你先忙去吧。」曾益民笑著說。
「要不,我帶你去看雪景?」高雅蘭看見他心情好轉就大著膽子輕聲問了一句。
「現在是上班時間好不好!」曾益民沖她翻了一個白眼。
「你到哪里都是上班,誰敢管你呀。再說這個地方遲早你要去的,早去晚去而已,不過現在下雪。景色應該挺好的」。
「景色好的地方多了,我哪里看的過來。」曾益民覺得她的話邏輯有問題。
「可如果是屬于你的工作範疇考慮,你還必須去。」
「到底是什麼地方,又和工作有什麼聯系?」曾益民感到有點好奇了。
「想去就去,路上我就告訴你,不想去就算了。我就回辦公室去。」高雅蘭弄得挺玄乎。
「怎麼去?」曾益民好奇心起。
「我開車啊。」
「就我們兩個人?」
「對啊。」
「這樣不好吧!」曾益民有些顧慮:「還是叫世永開車吧。」
高雅蘭看到他為難的樣子,心里不想失去這在他身邊多呆一會的機會,便點了點頭說「好。」
曾益民下了樓,到車旁等高雅蘭,她去辦公室拿外套。
高雅蘭穿著一件黑色底長呢子大衣下了樓。看到曾益民是穿著一件黑色短呢子大衣,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臉上一紅。
兩人上了車,高雅蘭對趙世永說;「雲幕山會不會去?」
趙世永回答道︰「會,但好長時間沒去過,現在下雪,不知道路況怎麼樣」?
「沒事的,路現在比以前好多了,一會我們到超市買點東西,路上吃。」
「好遠嗎?」曾益民問了一句。
「不遠,只有五十多公里,但那邊比較荒涼,沒什麼人家。所以要準備點吃喝。」
這個雲幕山曾益民是知道的,來之前查看了南江地圖,整個南江的地形地貌等基本情況都做了個了解,它是南江市轄區內靠北邊的一座山,海拔有560多米,是一個由五個山頭連在一起的一個丘陵地帶,中間有三個分隔開來的小湖,南江人把這個地方統稱為雲幕山。
「這個雲幕山方圓三十六平方公里,屬丹霞地貌,地質構成為沉積砂岩,赤如朱砂,燦如雲霞,崖洞岩壁都是棕紅色,夕陽之下,如雲幕映照天空,故稱雲幕山,山奇、洞幽、石怪、水秀,涼亭,山上綠樹叢生,紅綠相間,交相輝映,景色宜人。山上曾經有廟宇一座,庵堂一座,在明代還有一座書院,都在曾今的戰亂歲月里被破壞,如今已是破敗不堪了。有泉眼七出,幽洞九處,碑銘刻石三十一處,小河八道,溪水從山上緩緩下行,分別注入三個小湖,三個小湖分別叫做蕩雲湖、飄雲湖和凌雲湖。整個區域環境宜人,景色秀麗。歷屆南江市政府都曾計劃致力于重新打造這個亟待恢復的景區,成為南江標致性的旅游景點,但是總是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沒有成功,于是一拖拖到了今天,那里破敗依舊,整個區域里有村莊六個,約三千余人,但因道路崎嶇,所以人跡不至。我今天帶你來看看,這麼好的一個地方怎麼就能夠多年開發不出來呢?」高雅蘭很有了解般地一一講解,最後的問題充滿了一種難以自信的疑問。
「我清楚你的意圖,就是想帶我來看看這個地方,讓我有個印象,在明年的工作計劃里如果能有解決的方案就納入明年的計劃範疇,讓我想辦法來解決這個歷年來南江市政府沒能解決的問題。是不是這個意思?」曾益民看著高雅蘭問道。
「是,我只是認為可惜,像這麼一個地方怎麼能舍得擱置那麼多年?」高雅蘭一直糾纏于這樣的疑惑。
雲幕山離市區五十多公里,前四十公里走的很快,但後十幾公里就都是鄉村土路,又是積雪,坑吭窪窪,總共用了大約一個小時才到達了山腳下。
趙世永找了一個平地將車子停下,三人下了車,曾益民抬頭一看,山不甚高,卻崖壁直削、谷地幽深,數峰競秀,盡顯高聳巍峨,蹊蹺多姿的峰巒洞岩散發著神秘的氣息。此時又是雪蓋群巒,白茫茫的,間或一些蒼翠紅岩,愈顯仙境之貌。
三人步履緩緩,踽踽前行,經過一道懸空崖梁,進入谷地,面前豁然開朗,四峰環抱,中間一柱擎天,雖不甚高,但也頗見氣勢,面前一汪湖水,清澈見底。環湖而行,冷風撲面,令人腦目一醒,從旁邊一山道緩步向上,道路全是岩石路面,也不是太過打滑,又是扶崖壁而行,大約四十余分鐘,行至山頂,向下俯望,,能見各邊全貌,,這中間的的一座山將谷地一份為三,形成三個小湖,四面是四座山將中間此峰環抱,氣勢巍峨,美不勝收。
曾益民看到如此景致,心曠神怡,找到一處平坦的地方,欣欣然坐下,眼光四處流轉,目不暇接,心中可嘆︰那些前任們暴殄天物,此地不開發出來,把它打造成南江的旅游拳頭景點,天理難容。
心下主意拿定,面不改色,依然平靜如山下清澈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