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晚,漪凝輾轉不能成寐,冷汗涔涔浸入內衫,睡了醒來,又睡下……醒來……瞧著燭影搖曳的樣子,就像是一位妙齡女子在翩然起舞,忽的一陣涼風,漪凝倏地驚醒,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流下。
沛芹因為漪凝的響動而驚醒︰「主子夢靨了?沒事了,只是個夢……」
漪凝輕輕靠在沛芹的肩膀上,心里安心了不少,入宮幾許,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即使與覓蘭相比,她仍覺得沛芹更令她安心,她絮絮道︰「夜太長……我睡不著。」
沛芹輕輕擦拭著漪凝身上的汗水,漪凝望了望門外︰「去拿我的琵琶來。」
漪凝起身坐在身邊的貴妃椅上,拿起沛芹遞過的琵琶,指尖略過,一曲《昭君出塞》如高山流水般流淌而出。
昭君出塞,漢皇派昭君和親,為的是漢室匈奴和平相處,人人皆言昭君偉大,卻沒人在意她到底願不願意,正如听蘭,她入宮是帶著全家的榮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入宮的每一天都是難熬的,听蘭貌美,憑她資質,怎能屈居更衣,種種說明,听蘭是不願入宮伴駕的。
漪凝倏地停住,若是將听蘭換做自己,又會如何?漪凝不敢想下去,自己在這個環伺重重危機的後宮,失了皇帝的**愛,自己又算是什麼?
身旁沛芹微笑︰「奴婢在後宮這麼多年,主子的琵琶彈得是最好的,奴婢讀書少,惟知一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漪凝苦笑一聲︰「白居易作《琵琶行》時,正值被貶,送客湓浦口,遇到琵琶女,方作此佳作,我彈的自然與之心境不同,只是心中淒涼之意,卻是有的。」
沛芹覺察自己失言,尷尬道︰「奴婢在主子面前賣弄了。」
漪凝看了沛芹一眼︰「你終歸是想哄哄我。」漪凝輕撫著琵琶的琴弦,苦澀道︰「她跟了我七年,算的上是我的摯友了。」
沛芹直直立在一旁,輕聲道︰「主子傷感了……」
漪凝微微一愣︰「傷感?」無意間,自己的眼角微紅,斑斕的閃爍著晶瑩的淚珠︰「你說,我們到底為何入宮,離了父母,離了親人,進了宮,便離我預想的含飴弄孫愈來愈遠,沛芹,為何我這般痛苦?」
沛芹眼角浮現出一絲和煦溫婉︰「主子這是想家了,不過主子也要想開,宮里的那位娘娘不是這般熬過來的,我之前侍奉的寧妃如此,後來的敬和太妃也是如此,奴婢跟著她們,也似主子今夜這般,在昏暗悠長的夜里驚悸醒來,在天亮方能睡下。」
漪凝疑惑︰「如此痛苦?為何人人爭著要入宮?」
沛芹淡淡苦笑︰「怎會有人爭著入宮,主子當初是心甘情願的入宮嗎?主子剛剛入宮,自然體會不到,日子久了,主子自然就能明白,自己在宮中的地位便決定整個家族在咱們郕國的地位。一朝得**,便奠定了母家的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