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不待長恭子萱回過神來,一個衣冠整齊的少年跑過來,皮膚白皙,溫和如玉,從衣著看來也是出身富貴人家。////少年過來扶起男子︰「謝……謝過公……公子和……和姑娘。」
不想這美少年一開口便語吃口結,完全破壞了剛剛的印象,那男子倒是順從的站起來,手里還抓著銀子,哭哭啼啼的走遠了。子萱隱隱听得那男子邊哭邊嘟囔著︰「父王……大哥……」
「大哥」倒是不奇怪,「父王」這個稱呼又怎麼解釋呢?再看那男子的身影又覺得眼熟,正疑惑不解時卻發現長恭一臉驚訝的望著遠去的兩個人︰「皇……皇叔?!」長恭小聲說了一句。
子萱覺得像是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對!怎麼沒想到,那個身影是皇上啊,那剛剛那個少年很有可能就是……太子了?!可怎麼會在這兒?子萱正納悶之際——
「二叔二叔……」身後一個體形略胖的小男孩正往這邊跑。「延宗?!」子萱和長恭異口同聲的叫了一聲。
延宗停下來滿臉是汗,用胖乎乎的小手模了一下頭︰「四哥,子萱姐姐?你們看到二叔了嗎?」
子萱剛要抬手指剛剛皇上離開的方向,卻被長恭拉住了︰「沒有啊,延宗,二叔……不應該在宮里嗎?」長恭問了一句。
延宗喘著粗氣︰「二叔喝多了酒,剛剛跑出來爬到城牆上又是跑又是跳,時不時還在城牆上折腰跳舞,我跟正道哥哥在下面都嚇得要死,好不容易看他下來了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上一句話又不知他跑哪兒去了。」
子萱和長恭听得心驚肉跳,城牆那麼高,麼說在上面跑跳折腰跳舞,就是工匠上去施工也要繩索系腰萬分小心啊。////「那太子殿下呢?」長恭又問了一句。
延宗抹抹汗,這才想起太子哥哥也不見了︰「不……不知道。」
「會不會是太子找到皇上先回宮去了?不如你先回宮看看。」長恭半是猜測半是建議的說。延宗畢竟是小孩子,听了長恭的話覺得在理,點點頭「嗯」了一聲也不道別就往剛剛皇上離開的方向跑去了。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延宗皇上的去處?」子萱跟在長恭後面問了一句。
「因為延宗還小啊。」長恭笑若春風。
「你知道他小還逗他瞎折騰。」子萱听到長恭答非所問的一句話就來氣。
「延宗若是不經意間說起我們見過皇叔之事,我們腦袋還能住在脖子上嗎?」說著轉過頭看看子萱,臉上浮出幾分得意之色。
是啊,皇上現在是醉著,等酒醒了想起兩人未行君臣之禮,還施舍銀子,以皇上的脾氣兩人哪還能保住小命?這才明白長恭的用意︰「太子看上去風度翩翩,怎麼一開口就……?」說到剛剛見過的那個太子,子萱撇了一下嘴,好端端一個翩翩佳公子,一開口就壞事了。
「我听延宗說起過,新建三台那會兒,二叔在銅雀台上召見太子,嫌他溫婉過分,命他殺一個死囚犯,結果太子心懷不忍砍了五刀,那犯人都斷氣了頭還沒掉下來。延宗看太子整個人都抖了,二叔臉也氣得發青,就抽出刀一刀砍下了那犯人的腦袋。二叔氣的教訓了太子一頓,從那以後太子說話就語吃了。」長恭邊走邊說,子萱不僅在心里打了個冷顫,延宗,小小年紀竟有這番膽量。
兩人說著來到一棵樹下,長恭接了樹上的馬韁,一個翻身利落的跨上馬匹,把手伸向子萱,子萱略一猶豫還是把手給了他。長恭很自然的攬過子萱,夏風吹過,夾雜著淡黃色的桂花瓣紛紛落下,落在子萱頭發上與她頭上那支金雕發簪交相輝映,別有一番韻味。
「駕!」長恭騎起馬來可不含糊,加上他的馬也屬于上上乘,速度自然快得驚人,長發被風吹至腦後,使得兩張臉的距離更近了一些,子萱能清楚的听到長恭的呼吸,鼻間還隱隱能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蘭草幽香。「子萱,你臉怎麼這麼紅啊?」長恭故作認真的問,一雙迷人的眼里滿是促狹之色。
「高長恭!」子萱听出長恭在打趣她,回瞪他一眼︰「你惹急了我,就把你真面目告訴那些痴女。」
「隨你好了,不過她們信不信就不知道了。」長恭無所謂的說。子萱只能氣的干瞪眼,唉!在那群痴女眼里蘭陵王永遠是風度翩翩,溫和有禮,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說他平日里的樣子根本沒人信,想著不由認輸地嘆了口氣。
正午過後,陽光就沒有那麼毒了,可天氣依舊烤的人難受。鄴城城西不似城南城北那番熱鬧繁華,這里相對而言偏僻一些,反而褪去了幾分聒噪吵人,多了一些安閑舒適。
七拐八繞,長恭勒了馬韁停下來,長腿在空中一劃便下了馬。子萱逞強的要自己下馬,結果可想而知,以一個標準的狗啃屎姿勢朝地面撲了過去,要不是長恭眼疾手快,這襄城郡主怕要變成花臉郡主了。
「這是什麼地方啊?」子萱站穩後開始打量眼前這所建築,雖說塵土已厚厚一層,那些不知名的藤草也瘋長出院子,顯出幾分荒亂,可這里依舊大氣不減,別致有余。
長恭帶她來到正門處︰「好像是一個別院。」說著指了指門上「雅蘭居院」四個字,這四個字不似別處府宅的隸書雕刻,而是行書雕琢而成,行雲流水,渾然天成,清新高雅,無所拘束,只是可惜門上貼了封條。
子萱走上去看看年份已經是前朝舊年了,如今的年號是天保,奇怪,這封條竟沒人撕,再細細一想,城西的位置本來就偏,達官貴人少有來往,市井百姓又怎麼會打這府院的主意?
看著外面的氣派,子萱自然打起里面的主意,轉過身來一臉討好的看著長恭,濃密的睫羽在陽光的照耀下映在眼下一小片光影,襯得那雙黑眸清澈動人。
雅蘭居院雖是一個小院,四周的牆卻比襄城王府還要高出許多,牆角下,少女踩著少年的肩,雙手一撐就站在了牆頭上。有了剛剛險些摔在地上的前車之鑒,子萱也不打腫臉充胖子的自己往下跳了,乖乖地看著長恭走遠幾步然後猛一發力躍上牆頭,不等子萱說上一句話,翻身一躍就站在了院子里。本來以為自己的翻牆功夫就夠到家的了,怎麼跟長恭比起來就只剩下笨手笨腳了呢?子萱一邊踩著長恭小心翼翼的下來一邊在心里嘀咕。
庭院里荒草叢生,可絲毫不能埋沒當年這里曾有過的繁華。
「小心著腳底下。」長恭扭過頭對子萱說了一句,便拉著她往院中東南角走去,看樣子他對這里已經很清楚了。
過了正午的興奮勁兒又一路顛簸過來,遲來的倦意毫不留情的襲擊著子萱,長恭察覺到她開始拖拉拖拉的步伐,也不言語,薄唇一勾,眼里透出幾分笑意。
就在子萱眼皮打架,隱約能看到周公身影時,長恭停了下來。
子萱揉揉眼,不禁打了個激靈——這處小院落地方不大,涼亭美景,百花清池,垂柳石道相映成趣,這樣看來這里是常有人來的,完全不像其他地方那樣荒敗。也不知道是垂柳還是那池活水的緣故,這里完全沒有夏日的燥熱,涼風花語,儼然一個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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