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了子萱有了身孕之後,長恭反倒是日夜不寧的,唯恐有個差池,時不時還要埋怨子萱一下︰「你說你就那麼騎著馬帶著我的心肝去長安城,多危險啊。」子萱冷眼瞧著他︰「誰是你心肝啊。」長恭凜凜然︰「當然是我的愛妃!」子萱白他一眼︰「這還差不多。」然後加上一句︰「這孩子隨你,皮實。」
七月最是難熬,太陽大大的頂在頭上,不肯刮一絲風,好不容易施舍一絲,也是熱燥燥的風,好不盡人興致。
子萱撅著嘴勉強吃了一口乳酪,話說也奇怪,三嫂說她懷正禮那會兒胃口大得很,四五個月的時候,飯量都快趕上孝琬了,怎麼到了她這里就全變了呢?雖沒有害喜的跡象,可著實也沒什麼胃口。
她瞟了一眼長恭,這廝也確實夠皮實的,本來還是個受著傷,一副死皮賴臉要她伺候的相,一听子萱有了身孕,傷勢立馬以正常人十二倍的速度痊愈,不準子萱出府門半步,實在憋得慌,也得有他陪著才肯出去。
「長恭啊。」她放下勺子,「本來想著給你生個兒子,到時候帶兵打仗也好有個照應,可是我現在吃飯一點胃口也沒有,看著局勢,八成是個女兒。」
長恭兩眼一亮︰「我才不稀罕兒子呢,戰場上有多危險……倒是個女兒家的好,我們好好疼愛她,長大後嫁個好夫君,此生安穩,那有多好。」
子萱點點頭︰「萬一嫁得不好,還不是像她娘一樣,整日里擔驚受怕的。」
長恭黑臉︰「誰說的,子萱……」又不敢過于爭辯,嗯,有身孕的人情緒不能起伏太大,這丫頭向來嘴巴上不肯吃虧,索性眨巴這兩只飽含委屈的眼楮看著子萱。
子萱擺出一副「長恭你要乖啊」的表情︰「長恭,對你來說,大齊江山真的就那麼重要啊。」
他笑︰「子萱,如果有一個盛世安穩,我多想每天都與你在一起,花前月下,兒女情長。可是,我們卻生在亂世,所以我要先給你一個安穩,對我來說,這才重要。」他的眼楮在光影斑駁里尤其顯得迷惑人心,「子萱,我不怕死,這是一個男兒的尊嚴,但是,我卻惜命,能換我命的,只有你一個人……」
子萱點點頭,抿著嘴笑了︰「長恭,你要永永遠遠記住你今天同我講的話,我愛上的男子,必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但是,我只要他好好活著。」
他說好,把她環在懷里︰「還說沒胃口,身上分明長肉了。」
……
這一年皇帝高演大齊的都城改在晉陽,鄴城就交給了高湛。
晉陽皇宮內,一張偌大的地圖鋪在高演面前,他的手撫過大齊的版塊,又撫了撫周國,隱隱感覺到長安的城池就在手底下,這個大齊在北國最大的敵人,從大哥開始就世世都想攻下的城池。
他抬眼看了看對面的男子,盧叔虎,前開府長史︰「叔虎,你來看看這張地圖。」
叫盧叔虎的男子也不含糊,看了一會兒,就開口道︰「皇上,以我大齊的國力,樣樣都勝過周國,卻遲遲不能將對方吞並,是因為我們沒有發揮我們富庶的優勢。」
高演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男子的手往地圖上平陽的地方一指︰「這里,我們屯糧駐兵,讓它成為我國的軍事要地。」他的手指又往左一劃,「長安西部,人煙稀少,雙方交戰,軍糧短缺,從城中運糧草路途遙遠不佔優勢,出兵必敗,不出兵,我們就可以吞並河東地區。」他的臉上劃過一絲笑意,「依次慢慢蠶食,不怕日後長安城不畫入大齊的版圖。」
「好!」高演贊賞地看著他,臉上浮現出歡喜,在他心里似乎已是有了一套戰略,「傳旨,蘭陵王入宮。」
盧叔虎起身︰「皇上,大司馬呢?」
高演哈哈大笑︰「小戰役,用不上大司馬。」他在高洋還在世時就听說自己有個驍勇善戰的佷子,後來封了蘭陵王,只是看著那孩子斯斯文文,便覺得傳言到底是虛火了些,大齊不能指望段韶一個人,斛律光是個猛將,漸漸也培養起來,而高百年這一輩人更要從現在開始挑選,他想看看,蘭陵王,到底是名不虛傳還是繡花枕頭。
長恭去晉陽,子萱一百一千個不高興,哪一次出去不是牽腸掛肚,恨不能把八百年前的舊賬翻出來算個遍。
長恭哄她︰「愛妃,我說過,我的命只會交付你,不會有事,放心。」又俯子,「乖女兒,幫父王照顧好你娘親,讓她多吃些飯。」
子萱還是不放心,摟著長恭好久都不肯放手,要不是站在旁邊來傳聖旨的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了兩聲,不知道這兩個人要膩歪到什麼時候。
長恭前腳剛走,就听聞府門口傳來一陣笑聲︰「是父皇疏忽了,可是皇命難違,我這不是來向嫂子來賠不是了。」
嫂子?正疑惑來的人是誰,就見漪蓮匆匆趕進來︰「郡主,太子妃來了。」直到現在漪蓮還是改不了口,依舊稱子萱為郡主。
子萱略整了一下衣襟就迎了出去,那女子一身白色的衣裙,眉眼長得很有精神,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渾身透著一股靈透勁兒。
子萱剛要行禮,那女子就扯住她︰「使不得,使不得。」她一笑起來眼楮就彎了,臉上映出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嫂子有身孕在,這些煩人的禮節就都免了,你現在呀,可是比誰都得金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