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恪離開鄴城之後,子萱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不然這麼一個妖孽放在呆在鄴城簡直就像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火藥包。可是自打這家伙走了之後,小安也學會了一個新詞‘混包子’,每次听著小安說這三個字,背後都是一陣冷涼,便嚇唬她叫她不要再說這三個字。
因為孝瑜的緣故,今年整個冬天都是冷冷清清的,皇上無心過節,也沒有幾個不要命的去吆喝,就連過年都是糊弄著就過去了。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鄴城堆了一冬的積雪也融化地差不多了。
皇後胡氏這次也真是沉住氣了,死活不肯跟皇上說話,加上上次她跟和士開密謀刺殺長恭的事情,也是心虛不敢見他。至于高湛,上次長恭說眼角有疤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事情跟皇後月兌不了關系。心里窩著一股火呢,三宮六院的女人有的是,不少她胡皇後一個人,又記掛太子和仁威已經長大,便心想這事最好大事化小,心里不痛快,在年夜的時候多喝了兩杯,結果出了大亂子。
這事情還要從他的二嫂李祖娥說起,當時廢帝高殷去了濟南郡,皇太後心里過意不去,也是害怕濟南王有什麼想法,就把他的母後留在了鄴城皇宮的昭信宮里,後來一直到廢帝死,這規矩也沒有變過,那晚他喝多了酒,回去的時候又踫上了這麼個貌美的嫂子,平日里他不是沒有見過她,只是當時意識一時恍惚,就錯覺她是夫信,遂發生了某種不明朗的關系
這種事情自然是要瞞著的,高湛本是想都裝糊涂過去也就算了。無奈今早宮人給他說文宣皇後有了身子,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這種事情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他心里厭煩︰「讓太醫弄點藥,打掉打掉。」
宮人怯懦,畢竟是皇子,她不敢怠慢,萬一哪天皇上後悔了,自己豈不成了替罪羊?附在高湛身旁,小聲道︰「太醫看過了,好像是個女孩。」誰都知道皇上有子嗣,卻沒有女兒,上次把蘭陵王的閨女抱回宮里那番疼愛是有目共睹的,這個節骨眼上誰敢疏忽大意了啊。
果然,他的神色明顯怔了一下,良久,嘆了一口氣,心里也知道這真是作孽啊,還是開口道︰「把這個孩子留下來吧,照顧好文宣皇後。」
小宮女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像皇家這種事情根本是遮不住的,就是沒有的段子還要編排上兩句,更何況是這種事情,結果沒過幾天這事情就在鄴城傳開了,本來大家還將信將疑,結果李祖娥的二兒子高紹德好幾次以看望母親的名義要進宮都被擋了回來,所以這件事情才坐實了。
子萱听說了這件事情之後,起初還不相信,後來又听說了高紹德的事情,才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所以覺得九叔這個人以前只是狠,現在還很渾。
眼看著太子的生辰就要到了,有幾分心思的大臣們早早就開始準備賀禮了,一個比這一個挖空了心思的出花樣,太子還小,送個漂亮女人過去不合適,其它的又不知道太子稀罕什麼,所以都是頭疼的很。
孝珩就沒有這種擔心,阿緯從小就喜歡粘著他,就是隨手畫幅畫,那家伙也是稀罕地緊。至于長恭和孝琬他們根本就是在頭疼怎麼找個借口不去參加太子的生辰宴。
初春的風還夾雜著幾分寒冷,小安依舊是穿著笨重的厚衣服,因為已經會走路的緣故,長恭和子萱一個看不好這家伙就撥拉撥拉跑到院子里去玩。
她有些時候呆呆討人喜歡的模樣像長恭,可是有些時候古靈精怪又有些像子萱。比如現在她明明看到父王正在找她,便蹲在涼亭下的台階下面不出聲,等看著她的父王走遠了,才樂呵呵地出來玩。
畢竟是小孩子,玩的高興了就忘了要躲著父王的事,嘴里開始念念有詞︰「九牙牙,混包子,壞人」自己說的正高興,結果被人從地上滴溜起來。
父王一雙和自己一樣的眉眼真是好看,小東西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抱著長恭就是一陣親,說是親,實則是啃。
「你呀,就是不听話。」他抱起女兒「要是讓你娘親听到你在這里嘟噥這些,非得又要辦黑臉老虎嚇唬你。」輕輕地擦去小安嘴上的口水,「現在還太冷不能出來亂跑,不過小安這點同父王還這是像。」
和士開大約是出于心虛的緣故,給孝珩他們兄弟幾個人送了好多寶貝,孝珩笑笑照單全收,孝琬直接拿出去「濟貧」了,長恭根本就沒過手,一群早就盯著他的「好心人」早就拿著那些東西幫他賺更多的錢去了至于延宗,一听是和士開送來的當即拿著那些東西去打了兩個跪著的小金人,背上都刻上‘和士開’三個字,放到孝瑜墳上去了。
和士開听說延宗的事情後雖然生氣,可是拿他也沒辦法,如今他可是東平王奉若神明的主兒,東平王那個家伙,簡直比他的太子哥哥還要恐怖,每次見了和士開都橫鼻子豎眼的,好幾次還威脅他提防著自己的皮因為這件事他不是沒有從皇上身上動過心思,可是皇上听了不怒反笑,竟然還夸他有王者之風。所以這之後和士開對仁威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了,就是受了氣也要強裝高興。延宗知道了這件事大大的獎勵了仁威一把,所以在整和士開的事情上,仁威也更加賣力了
太子生辰這天,天氣倒是好得很,萬里無雲,陽光都是柔暖了許多。
長恭一手領著小安,一手牽著子萱,孝琬看著他感慨︰「我說老四,你也是有了女兒的人,這副皮囊還是這麼招人眼,這樣可不好。」
「嗯,我也是苦惱。」長恭笑笑,陽光順著他的睫羽投灑下一片光影,笑容里幾分風流瀟灑的味道,難怪現在鄴城的女兒提起美男子,就是長恭,誰要敢說其他人,便有拼命的沖動「現在小安也越來越像我,日後我們蘭陵王府的門還不得被踏破了。」
子萱在旁邊擰了他一下︰「女兒就是像我,門也會被踏破了。」
長恭趕忙討好︰「那是一定,一定」正奇怪怎麼今天沒見到正禮,就見小安笨拙地扭過身子好像在抓著什麼一樣。長恭扭過頭,只見正禮從後面一只手塞在嘴里,另只手戳著小安,又不敢用力的樣子。
被自己的四叔發現了以後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安一見他,立馬沖滿了危機意識,雙手環著她父王非要父王抱著,絕對不能在被這個家伙把父王搶了去!她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的小袍子,頭發都被扎起了,是個小公子的裝扮,格外惹人喜愛。
正禮大概是突然發現了這個縮小版的四叔,所以心里很高興的緣故吧,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小安,都懶得去理自己一直粘著的四叔了,可惜小安就是不買賬,兩只小胳膊死死摟住自己父王的脖子,搞得正禮只能點著腳去抓她。
惹得站在那里的大人們都笑了起來。
東館里的宴席頗為排場,皇上進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叩首行李,正禮盯著小安,小安盯著站在遠處的人,大概是因為高湛穿了一身大紅衣袍的緣故,小安一眼就認出他來,就在眾人都行禮安靜的空當,大殿上突然想起一個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九牙牙。」
眾人的目光都想這邊看過來,小家伙長得清秀可人,一雙烏溜溜的眼楮格外討巧,此時正呲著一排小白牙傻笑呢。
高湛微微揚起下頜,目光放遠,臉上一下子就浮現出笑容︰「小安啊,來,過來。」舉手投足之間都沒了往昔高高在上的孤傲,反倒是真的透著那麼一點老態。
所有的人都識趣,慌忙閃開一條道路,其實小安根本就听不清楚剛才高湛說了什麼,只是看眾人閃開這麼一條路,九牙牙又站在那頭,也不顧她娘親釘子一般的眼神,撒著歡兒就跑過去了。
「呦,今天我們小安是個俊俏的小郎君啊。」他抱著小安,充滿憐愛地說道,「九爺爺看看沉了沒有。」說著,就把小安抱起來,那個樣子真的像是誰家上了年紀的老人疼愛自己的孫女一般。
總算是開了個好頭,當著眾人的面,皇後也不好擺出同皇上鬧別扭的樣子,也跟著附和︰「我的寶貝孫女可真是討人喜歡,來,皇上,快給我抱抱。」
高湛佯裝沒听見,自己攬著孩子坐了下來。胡氏的臉上掛不住,便裝做沒有領會高湛的意思,繼續要伸手抱過小安。
結果被高湛擋住,他看著皇後,微微上挑的眼楮里突然有了笑意,湊到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年前這個孩子可是差點死在你手上,我不追究,你心里有個底。」說完,便坐直了身子。
皇後一听這句話,立馬嚇得花容失色,又強裝了笑顏︰「你們倒是看看皇上倒是越來越像是個小孩子了,還怕我搶了她的寶貝孫女。」
大概是因為剛才高湛同她靠的近的緣故,所有的人都當那是親昵,也跟著附和。而高湛對于皇後這種自導自演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就是不肯待見你。
太子和太子妃上來的時候,坐在了中間的位置。子萱打量著那位太子妃,那眉眼之間同凌雪還真有幾分相像,只可惜,這世上再也沒有斛律凌雪了
太子妃坐在那里,不言語,亦不奉承,倒是個安靜的女子。只是她的眼楮里冷冷清清的,似乎並不高興,同旁邊一臉巧笑的皇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父皇。」門口突然傳過來一個聲音,眾人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門口站著的少年穿了一身獵服,與這里的氣氛很是不相符,臉上也抹畫地到處是塵土,顯得那排牙齒更加白的突兀。
太子高緯的臉上明顯地閃出一絲厭惡之色,接著又不動聲色地看了坐在自己一旁的父皇,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仁威,你這是干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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