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奉命去斛律府上搜查造反的證據,結果除了找出一些平時習武的刀槍木棍,就是連金銀細軟都沒有找出多少來,他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又跪在那里流淚,說是自己誤會了大將軍。
一旁跟著他鬧騰的人可慌了手腳,這個瞎眼老頭子弄不好就演這麼一出,這些人可不願跟著他倒霉,于是勸說他︰「事到如今,大人要是替大將軍說情反而會招致災禍,現在只能將錯就錯了。」
大概也是年紀大了,知道了見好就收的道理,點頭。這一個將錯就錯不要緊,斛律家兩個兒子的性命全都搭上了
這事情正應了高緯討好美人的心思,他立馬以父親是反賊的名義把斛律皇後貶為庶民,當著所有大臣的面,扶正了他的「左皇後」。
長恭只是覺得心寒,心累,就連同皇上辯解的力氣都使沒有了,飛鳥盡,良弓藏。如今兩國修好,是不是他們這些良弓都是這麼個下場?只是,斛律將軍,你戎馬一生,卻死在自己孝命的皇上手里,對一個將軍來說,不能死在戰場上本來就是一種悲涼,如今還死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得不讓人覺得寒心。
皇後一身布衣麻服出現在朝堂上,把所有的大臣都是嚇了一跳。
「你來干什麼?!」高緯心虛,站起來沖著斛律氏大吼。
「我同你夫妻一場,自是來同你告別。////」她神色清淡,眼楮紅紅的,看了一圈站在昭陽殿的大臣,「我爹戎馬一生,犯地最大的錯就是給你們高家賣命!」
「你」高緯氣得站起身子來。
「你給我閉嘴!」斛律氏指著他大叫一聲,還真把高緯給嚇住了,「當年我姐姐做了太子妃年紀輕輕就搭給你們高家了,我爹為你們打了一輩子天下,最終還是死在你的手上。」她說著,不禁哽咽起來,「就是我哥哥,都跟著倒霉!」她瞪著高緯,「皇上,你怎麼不把我也賜死呢?」而後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高家沒有這先例,你不敢。」她好像有意激怒高緯一般。
她轉過身子︰「臣妾謝皇上不殺之恩,臣妾會好好活著,看著皇上有一天怎麼跟我一樣,成為階下囚。」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給我把這個瘋女人拿下!」高緯在上面抓狂,歇斯底里地大吼。
旁邊的侍衛圍上來,長恭擋住他們︰「今天誰也不能動皇後。」他依舊尊稱她為皇後,「皇後,臣送你出宮。」他的眼楮紅紅的,額角處的青筋很是清楚。
就算是蘭陵王手上沒有什麼家伙,看他這幅樣子,侍衛也不敢輕易動手,高緯大概也是給這突然來的變故給鎮住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也忘了下命令。
斛律皇後轉身,方才那雙只有仇恨的眼楮此時總算有了一些動容,一直憋在眼眶里的淚水也終于流了下來。她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
長恭吸了一下鼻子︰「皇後。」他擺了一個「走」的口形,終究是沒說出來。
斛律氏轉身邁開步子就往皇宮外面走,長恭跟在她後面,防止侍衛的糾纏。
這皇宮有什麼好,高緯,我本就不留戀你,可是好歹夫妻一場,你卻一點情分都不顧,你以為,我會稀罕這皇後的位子?拿走吧,都拿走吧,可是,可是為什麼要把我身邊的人也搶走?
孝珩也沒想到長恭會演這麼一出,斛律光的死整個大氣的有志之士都是痛心,可是,長恭這個樣子,不是分明讓皇上下不來台嗎?
高緯這才回過神來,把桌子上的打印往下面狠狠一摔,眼看著就要下命令追回兩個人——
「皇上息怒,如今不是趕盡殺絕的時候。」孝珩努力平復著心里的不安,繃住場面。
好在高緯混歸混,還是听孝珩的話的︰「廣寧王,你看看,你看看現在成什麼樣子。」
「皇上。」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斛律將軍的事情到現在也沒有查出十足的證據,廢後有些情緒也可以理解。家弟一介武夫,意氣用事,皇上不要怪他。再有,皇上如今把廢後放了,又有什麼關系,她一個女人家,哥哥都沒了,能掀起什麼風浪?今天是你跟「左皇後」值得慶喜的日子,殺戮下去,對「左皇後」也是不好。」說著,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同樣震驚的穆黃花。
穆黃花對這個廣寧王心里有幾分忌憚,這個人平日里沒有什麼野心,可是皇上對這個人很是信賴,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著孝珩的眼神,心里都有一種很怪的感覺。
「是啊,是啊,皇上,就不要追究了,我同一個廢後有什麼好計較的,如今殺了她,我還怕折了我的壽限呢。」她心里其實巴不得皇上現在把那個臭臉子的女人千刀萬剮了,可是這個廣寧王盯著自己,不知道怎麼就順出了這麼一番話。
朝堂上不少可憐斛律光的,也都跟著求情,加上高緯到現在都沒找到什麼能說斛律光造反的證據,心里多少也是有一些沒底,便擺擺手︰「算了算了!她一個婦人,朕就看在這些年夫妻的份兒上,不追究她就是了!」
「皇上聖明!」
斛律氏打小跟著她父親,騎馬射箭也是樣樣精通的,長恭把自己的馬讓給她,叫她去晉陽,說安德王在那里,好歹有個照應。
斛律氏還是下馬給長恭行了一個禮,長恭趕緊扶她起來︰「皇後這是干什麼。」
「王兄,不要在叫我皇後了,這大齊國的皇後實在是太墜人。」她語氣里有一些哽咽,「今天我本來是求死的,王兄出手相救,感激不盡,我同高家從此再沒有了關系,父兄都不能保住,是個不祥之人,也就不再去打擾安德王爺。」她抹了一把眼楮,「不過王兄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連同我父王,我哥哥沒有活得那一份一並活了。就送我到這里吧,王兄,保重,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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