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四象 第四章 虎牢大罐

作者 ︰ 花翎院分神

沈岳自感不虛此行,除了完成六爺交待的事情,想不到又見了這麼多人,經歷了這麼多事。

「師父,我敬您一杯」他端起酒杯。平時沒有外人,他都是如此稱呼六爺。

干杯後,六爺話鋒一轉,看著沈岳說︰「你這次見到了莊子夢蝶的青花大罐,我一直沒給你講虎牢關三英戰呂布青花大罐的事兒,今天我給你講講吧。」

沈岳听了,心里自是興奮。

實際上,沈岳天賦極高,又跟著六爺學習多年,于古玩的幾個主要品種,都已是頂級高手。但是他也是一直偏愛青花瓷器。尤其是元青花和明初青花,蘇麻離青的發色,大氣華麗的紋飾,讓他痴迷不已。一件永宣青花一束蓮纏枝大盤,曾讓他整整看了一天。

而元青花人物大罐,即便對六爺這樣的藏家來說,有時也是可遇不可求。即便只是想想白潤釉色下絕美的青花人物形象,沈岳有時也會有目眩神馳的感覺。

如果真有這麼一件虎牢大罐,其中人物形象對畫工的要求,遠遠要比「鬼谷子下山」高,因為劉備、關羽、張飛和呂布的形象,早通過《三國演義》深入人心,而不像鬼谷子的形象那麼模糊。

六爺開始了講述,時光慢慢倒退到了三十年前。1980年。

「其實,我是和這個故交一起收的那件大罐。」六爺眯起的眼楮,仿佛就如時光的回縮︰

那時候,我在一家很有名的報社干記者,跑的正是文化口;這和現在的娛記不一樣,那時候我主要接觸政府文化部門,采訪專家學者。

老七是我的同事,不過他是攝影記者。我是北都市人,他是兩廣省人。當年,了解古玩、愛好古玩的沒幾個人,難得一個單位踫上,我們又意氣相投,慢慢成了知己,兄弟。

我和老七是同年出生,都是1952年,屬龍的。我比他大三個月。單位的人都愛叫我老六,是因為我姓陸;老七姓戚,順著叫他老七。

老七的家族非同一般,不過,他年輕時候喜歡游蕩。正因為他很喜歡歷史、文物、古玩,所以很喜歡北都市,老七在攝影方面有一技之長,而且也有兩三個過硬的證書,加上家里人的幫助,進入我們報社當了攝影記者。

當時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們認識了一些老專家。那時候的老專家,從小到大經歷了很多,看到的听到的學到的,都不可和現在同日而語。有的人學問通天徹地,有的甚至是奇人怪才。

他們都很喜歡我和老七,因為我們是真的好學,有一種發自肺腑的熱愛。畢竟,當時喜歡這個的年輕人太少了。

我們和很多專家奇人成了忘年之交。這些人,最牛的不是知道多少典故,有多少鑒定的秘訣,掌握著多少不二的法門;最牛的,是一種境界,對歷史、藝術、文物的境界。

老七人很機靈,而且極具語言天賦,全國各地的方言,他學幾天就會有模有樣,當時他在北都市,不帶一點兒南方口音,反而喜歡說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而且,他喜歡登門拜訪那些老專家,每次都拎著熟肉、花生米、好酒,像極了一個可愛的學生。

有一次,我們最尊崇也是最喜歡我們的一位老爺子酒至酣處,告訴我們,斗彩,五彩,粉彩,琺瑯彩,精美是精美,終究比不上青花的大美,那是一種萬象歸一的境界;青花,賞就賞大器。

大器之中,以大罐為首,大瓶雖秀美端莊,終不及大罐的大氣。

老爺子放言,在不遠的將來,在全世界的範圍內,元青花大罐必是天價!

實際上,我和老七在私聊時,都表達過類似的觀點。我倆相視一笑,意思是,看來咱倆水平也不差。

1980年夏天,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要到聊州市出差,雖然那次采訪用不著攝影,但是老七非要和我一起去。我知道,聊州傍臨京杭大運河故道,古風濃厚,他是想去收點瓷器。

我倆一人帶了二三百塊錢。那時候,這些錢我攢一年也未必能攢到。現在的年輕人,理解不了200塊錢的價值,那時候我的工資也就是30多塊錢一個月,買很多東西都是按「分」來算的。

坐著火車到了濟州,然後又坐汽車到了聊州。我們住下後,先聯系采訪,本來一周該干完的活兒,在我倆賣力地合作下,三天就干完了。

當晚我們好好休息了一下,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瞎溜達。結果並不如我們所想,什麼好東西也沒見到。

到了中午,烈日當空,我倆走到城郊的一處村口,又渴又餓。我們就商量著找一戶人家,給點兒錢,喝水吃飯先休息一會兒,正好打听一下哪里有老東西賣。

我們敲開一戶的院門,開門的是一個小姑娘,約莫十六七歲,我和老七看上去都還算斯文。說明來意後,她讓我們進了門。這戶家里,只有小姑娘和她女乃女乃。小姑娘的父母到鄰村幫人蓋房去了。

我倆給了兩塊錢,她們的午飯多熱了幾個饅頭,多炒了一盤豇豆。

吃著飯,老七嫌菜不夠咸,問問有沒有咸菜。老大娘指著廂房說︰「廚房里有一個大罐子,里面腌著蘿卜咸菜,他爹娘愛吃,俺倆都不愛吃,你去拿吧。」

老七半天才取了咸菜回來,朝我使了一個眼色。我立即明白了,說「我也取點兒」。

我一進廚房,驚呆了。腌咸菜的是一只青花大罐,高約30公分,看月復徑得將近40公分了,釉色肥美無比,鈷料是上好的蘇麻離青。且畫片兒正是虎牢關三英戰呂布,整體精美異常,人物神形兼備。就連背景城門樓上「虎牢關」那三個字,也寫得頗見功力。

回到飯桌上,我和老七開始一唱一和,說咸菜好吃。最後我說︰能不能把咸菜都買了,我們不會腌,買了之後你們再腌,給你們十塊錢。」

老太太嚇得直擺手︰一罐子咸菜,哪用得了這麼多錢,你們吃飯都給了兩塊錢了。當時,一斤豬肥膘的價格,不過幾毛錢。那年頭,肥肉可是比瘦肉貴,能煉油炒菜啊,普通老百姓,一年能吃上幾頓肉?

老七這時說︰「我們是外地人,咸菜往回帶太麻煩了,這樣吧,20塊錢,連罐子帶咸菜都給我們了。」說著就往老大娘手里塞錢。

雖然嘴上拒絕,但是老大娘見到錢的眼神,讓我和老七放了心,最終買賣做成了。

把罐子拿到手後,老七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這咸菜罐子還挺好看,買的嗎?」這時候,仿佛撿了多大便宜的老太太話也多了,說,這罐子是她娘家給她陪嫁的嫁妝里的,听說這罐子有年頭了。

「我記得我小時候就有,我女乃女乃還給我說過,這個罐子她小時候就有,當時是用來裝一些白面、小米什麼的糧食。後來我嫁過來,就一起帶過來了。過來之後,用來裝小米啥的。後來,妮子他爹愛吃覺腌咸菜,我就用來腌咸菜。」老太太說道。

原來,東西一直都在女人手里管著,因為女人一般都比較細心,所以才一點兒磕踫沒有。

我和老七一听,更放心了。看來確實是老東西,而且老太太也不知道更久遠的來歷。

臨走時,那小姑娘還從院子里摘了很多新鮮的青菜,給我們裝了一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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