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如其來的事件，沈岳感到，六爺和七爺這兩個在業界還有著良知的頂尖人物，接下來很可能要面對一場滔天巨浪。
細節決定成敗。這句話一直在沈岳的心頭縈繞。
他不禁想起了剛工作不到一年的時候，遇到的一件高仿瓷器，正是這件高仿瓷器，讓六爺注意到了他。
當時，沈岳也在這家拍賣行工作。那時候，嚴經已是實際上的負責人。
那是2004年的一天，一個圓臉胖子送來一件清代的青花掛瓶，詢問能不能上拍。
掛瓶，一般前部是圓的或者方的，而後壁是平的；同時，後壁上有孔，這主要是為了能掛在牆上。而里面，可以放些東西。
這件掛瓶，雖然是民窯的東西，但是一眼看去，是絕對的精品。尤其是青花繪就的幾竿修竹，很有味道。
不過，對于民窯的東西，拍賣行的鑒定師是有些提不起神兒來的。當時，那個鑒定師也沒太當回事。
「器型、釉色、畫工、痕跡，嗯，挺不錯的。」那個鑒定師準備接納了︰「上拍的話，您的底價是多少？」
圓臉胖子有些遲疑︰「我不是很懂，家里的老東西，您看多少合適？」
「民窯的東西拍不上價兒，建議您底價定得高點兒，三萬塊怎麼樣？」
就在鑒定師和圓臉胖子聊的時候，沈岳在一旁拿起了這個掛瓶。
他仔細看了一下，確實看不出什麼問題。而且，這種民窯的東西，當時仿品也不多。民窯的精品，算是個潛力股。
正待沈岳要放下的時候，稍一傾斜，看到了掛瓶後面那個孔的孔壁。
「太光滑了。」沈岳低聲嘟囔了一句，然後仔細看了看，斷定是高速鑽頭打的孔。要知道，古時候鑽孔靠的是手工，孔壁上定會留下像螺絲里面的痕跡，即便再打磨一遍，仔細也能看出來。
而這個孔，沒有痕跡，孔壁光滑，應該是高速電鑽頭打的。沈岳把鑒定師悄悄叫到一邊，把這個疑點說了一遍。
那個鑒定師看了之後，一邊恍然大悟一邊暗說好懸。
拍賣行沒有接收這件拍品。
而這一過程，恰好被到公司去的六爺看在眼里，上前和沈岳聊了幾句。
沈岳總結了自己的工作心得︰鑒定古玩這一行，一定要活到老學到老，因為造假的手段不斷在發展。從瓷器來看，大的主要部分仿造地越來越真，那麼細節就尤其要注意。而以後，細節也會越仿越真，那麼鑒定方法也要及時總結。
不久後，沈岳就被六爺調到了典當行，漸漸開始獨當一面。
一年後，六爺正式收沈岳為徒。
其實，關于古代瓷器玉器打孔的問題，是個老話題。玉器上出現這個問題，更為常見。
因為玉器往往硬度比較高，硬度這個東西，干巴巴地說不容易理解，舉個例子就容易理解了︰小刀的硬度一般為5到6，和田玉的硬度一般為6到7，小刀就很難在和田玉上留下劃痕。
而古代技術有限，在和田玉上打孔，肯定是很費力啊，一般是這邊鑽鑽，那邊鑽鑽，鑽出的孔就有些錯位，孔壁有階梯狀或者螺絲狀的樣子。
要是很光滑，一般是高速電鑽頭打的。沈岳後來就踫到過這樣的玉件兒。
不過，他明知道有問題，但還是買了。
這是一塊白玉四六牌，牌頭是祥雲紋，正面主圖是「松下問童子」，背面陽刻著這首五言絕句︰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主圖下方的山石，還是借著留下的玉皮巧雕的。整個牌子刀法利落，古意盎然。賣牌子的對沈岳說，這是乾隆晚期的精品玉牌。
沈岳當時就看了牌子上方中央打的孔，異常光滑而且通底兒一般粗細，連一點而喇叭孔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都沒有一點兒崩口。
沈岳直接一邊給老板看了孔道，一邊說這是這幾年做的。
那老板以為沈岳不要了，正要收起來，不料沈岳開始講起價兒來。這塊牌子是老板一萬塊錢進的貨，報價兩萬，沈岳加了1000塊錢拿了下來。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不管是現代制品還是古玩老件，如此品質配合上佳刀工的和田玉牌子，都是很值得收藏的。而且現代玉牌中，這樣成色的也很難找。
老板一開始喊的「老件」，沈岳揪住這個問題，用作講價的籌碼，一下子壓下不少錢來。而如果放到今天，這塊牌子賣出二三十萬，是很輕松的。
實際上，很多和田玉老件，玉質都很一般，刀工粗陋。不管年份有多老，只要沒有什麼代表性，是不如現代的精品玉件市場價值高的。當然，前提是現代玉件的玉質和刀工一定要好。
很多古玩愛好者都听過「粗大明」的說法，明代的玉器確實大多比較粗。當然了，陸子岡是個極致的例外。子岡玉器的精美程度，甚至超過了乾隆時期的精品。
還有「老的不如新的貴」等類似的說法，正是說玉器的。這也是玉器市場的一個特點，這和玉器本身的材質昂貴有關系。
關于高速鑽頭打孔的問題，讓沈岳一下子回憶了很多。實際上，後來的各種仿制品，在打孔上也都很注意了。
沈岳的回憶，被戚珺的手機來電鈴聲打斷了。
來電話的，居然是顧延風，就是戚珺拍得白玉虎符的時候遇到的那個陽光男子，港都顧氏珠寶集團董事長顧學衡的小兒子。
原來，在港都，拍走明代鈞窯紫紅釉花盆的，正是顧學衡，當時顧延風也在現場。他此時打來電話，正是想和戚珺分享一下喜悅。
一面之緣，他已對戚珺頗有好感。
戚珺是個令人很難捉模的女孩，除了對七爺一直很親密，對朋友經常會出現忽冷忽熱的狀態。這次，她也是簡單回應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上次漢玉拍賣，小顧拍的剛卯是真的，這次的花盆是公開拍賣，不知道他還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七爺說道。顯然，他覺得顧延風的斤兩不太足。
隨後，七爺看了六爺一眼，短暫的眼神交匯，踫撞出兩個名字︰遲萬火，童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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