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廚房里,材料自然是應有盡有。之前由于太窮,買不起上好的食材,蘇譽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酒樓的主廚而不是夜市攤老板。如今面對著琳瑯滿目的海鮮,那種久違的工作狀態頓時又回來了。
巴掌大的上好扇貝,洗干淨撬開,放入粉絲、蒜蓉等一應配料,以及蘇譽配制的海鮮醬油,最後在中心點上香油,入鍋蒸。然後將鮮蝦剁開,蝦頭沾打了蛋清的粉芡,入熱油爆至焦黃;蝦身入白水煮熟,加入黃酒姜片去腥,撈出,去蝦線,將金色的蝦頭和白色的蝦肉分開,擺成太極狀,兩只小碟中分別盛椒鹽與醬油,作為太極陰陽魚的魚眼。
蘇記菜譜上記載的前兩道菜這就做成了。
安弘浥把胖胖的臉貼在桌子上,瞪眼看著小小的貓,「兩月時限快到了,我覺得你還是住到王府來吧。」
正在舌忝爪子的安弘澈頓了頓,瞥了弟弟一眼,繼續舌忝爪子。
「安弘濯想跟老匹夫勾手,但是老匹夫不買他的賬,」安弘浥又湊近了些,「皇叔讓你趕緊回去,朝中傳言你命不久矣,你再不回,這些人都要把我的門檻踏碎了。」
不耐煩地用後爪掏掏耳朵,安弘澈甩了甩尾巴,示意弟弟閉嘴,什麼時候回去他自有分寸。
「你該不會是舍不得那個賣魚的吧?」安弘浥壓低聲音,看向端著盤子正往這里走的蘇譽。
嗦!安弘澈忍無可忍,賞了弟弟一爪子,耳邊終于清淨了。
昭王捂著被撓的鼻子,好奇地看向蘇譽手中的盤子。
纏絲白玉貝,在皇家算是普通的菜式,但蘇譽做的這個似乎有些不同。蒜蓉的香氣在熱油中爆開,緩緩溢出,湊近了些,甚至能聞到貝肉的鮮味。
行家只要一聞就能判斷菜肴的品級,安弘浥自然是行家,還不待蘇譽介紹,他便已經提起了筷子。
「唔……」一口下去,安弘浥頓時雙目含淚……被燙了。
蹲在桌上的小貓已經懶得理會蠢弟弟,徑自走到那盤太極陰陽蝦處,伸爪去勾白女敕的蝦肉。
太極陰陽蝦,因為做法簡單,材料易得,普通百姓也是吃得的,但安弘澈知道,這道菜的精華就在于蘇譽自己熬的那碟醬油上。
昭王這次學乖了,先吃不太熱的蝦肉,夾起白色的蝦身,去殼,蘸醬,第一口自然要孝敬兄長。
蘇譽驚訝地看著昭王把沾滿了醬汁的蝦肉遞給自家的貓,這時候才相信了王爺確實與這貓很熟。
一人一貓吃著,蘇譽開始講解他對于酒樓的規劃,先期在京城打響名號,培養學徒,調料由他自己配置,不出三五年就能開分號。裝修風格、小二服飾等都要一模一樣,類似後世麥記那種經營模式,只要資金充足,定能開遍大江南北。
慷慨激昂地陳述一番,蘇譽回頭,就看到一人一貓吃得頭也不抬,根本沒听他在說什麼。
蘇譽︰「……」
等昭王殿下吃完最後一只扇貝,這才干咳一聲道︰「行,就這麼著。」
「啊?」蘇譽愣住了,什麼叫就這麼著?
安弘浥叫來一個清客,讓他負責蘇譽酒樓的事宜,昭王府買下那兩間鋪面,並且負責先期的裝潢和采買,連工匠技師都包圓,總而言之,蘇譽只要在家等著,酒樓裝好直接去做菜開張就行,至于賺的錢,三七分成。蘇譽三,昭王七。
這樣的分成蘇譽自然沒有異議,其實最開始的目的只是讓昭王出一半的錢,順道扯一下王府的虎皮做個後台,根本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好事。
簽字畫押,寫下契書,安弘浥也沒再提出別的要求,只讓蘇譽留下了那瓶醬油,並把青玉片又塞給了他。
直到回蘇家,蘇譽走路還有點飄,這種天上掉下個活雷鋒的好事,怎麼就給他遇上了?暫時想不明白,默默在心里給昭王系上一個鮮艷的紅領巾,蘇譽揉了揉臉,帶著貓去給嫡母請安。
「這眼看就要大選了,我想著給穎兒做幾件好看衣裳。」屋里傳來一陣女人的聲音,蘇譽頓下腳步,皺了皺眉。
「是大老爺家的王姨娘。」春草低聲對蘇譽說道。
王姨娘是蘇譽大伯蘇孝彰的小妾,育有一個庶女叫蘇穎,今年十五歲。
大伯的妾,雖說輩分不同,還是要避嫌的,蘇譽在廊下站定,不再往里走。
「二哥!」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蘇譽回頭,就看到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怯怯地站在三步開外。
「小芷,你怎麼來了?」蘇譽不由得笑了笑,這是他的庶妹,與他不是一個姨娘生的,但是同一個爹。
「母親喚我過來,我……」蘇芷看了一眼緊掩的門簾,悄悄扯住蘇譽的衣襟。王姨娘每次見她都要冷嘲熱諷,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想見的,但母親的傳喚又不能不去,她與蘇譽不同,對于嫡母一直是又敬又怕的。
蘇譽嘆了口氣,這妹子的親娘出身不好,在這個家里沒少受委屈,如今是越發的膽小了。
伸手拉住妹妹的手,蘇譽讓春草進去通報,跟著一起走了進去。
「呦,二少爺回來了。」王姨娘原本笑得眉飛色舞,看到蘇譽連忙起身嗎,臉色的笑也收斂了幾分。
蘇譽沒理會她,給嫡母行了個禮。
「夫人叫芷兒來做什麼?」蘇穎見了蘇譽也沒行禮,只是盯著瘦小的蘇芷瞧,眼中滿是不屑。
宮中傳出消息,今年的大選如期舉辦。家里只有兩個女兒,蘇芷的年紀根本不夠,蘇孝彰開口,說他們家要送蘇穎去,已經報到宗正司了。原本作為一個庶女,蘇穎在這家里也沒什麼地位,選秀女是所有勛貴家庶女麻雀變鳳凰的唯一機會,一旦被選上,她就是這個家里地位最高的了,這讓她怎能不得意!
「前些時日譽兒孝敬了我些銀兩,便讓人給芷兒打了對鐲子,今日送來了。」趙氏笑了笑,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蘇芷。
「母親?」蘇芷嚇了一跳,抬頭看蘇譽,蘇譽也不知道這是唱的哪一出。
盒子里是一對細銀鐲子,銀子不多,但雕工還不錯,鐲身縴細圓潤,嵌著幾只展翅欲飛的蝴蝶,戴在蘇芷細細的胳膊上很是好看。
「芷兒也該學女紅了,這算是母親和你哥哥送的賀禮。」趙氏笑道。
王姨娘聞言,立時變了臉色。這番話是明明白白說給她們母女听的,家已經分了,趙氏母女的吃喝都要仰仗蘇譽,她們再想來打秋風是一個銅子也拿不到。
「夫人,這麼多年的情分,您何必做的這麼絕。」王姨娘臉上的笑越來越僵。
要去大選,總得有件像樣的衣服,自家太太那麼摳,翻遍了箱籠也找不出一件體面的衣裳,這才厚著臉皮來二房夫人這里打秋風,只是一時得意忘形,惹惱了人家,這可如何是好?
這些年趙氏暗中幫了王姨娘幾次,為的是制衡大房一家,如今已經撕破臉,趙氏懶得再理會她,三言兩語把那母女倆打發走,便問起蘇譽酒樓的事,得知一切順利,這才微微頷首,冷笑道︰「且叫他們再得意幾天,你明日拿著這個去宗正司。」
蘇譽接過來,乃是一張名帖,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這是作甚?」
在蘇譽懷中睡得正香的安弘澈,被胸膛傳來的聲音吵醒,懶洋洋地探出腦袋看了一眼,頓時一個機靈醒了過來。
「你大伯定然是不願讓你去大選的,我怎麼可能讓他如願?」趙氏眼中滿是譏嘲。
「等等,母親,什麼大選,我去?」蘇譽徹底懵了,方才她們討論的不是皇上選秀女的大選嗎?跟他一個漢子有什麼關系?看著趙氏和蘇芷理所當然的表情,蘇譽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皇室選妃不論男女,你自然也是要去的。」趙氏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天降一道閃電,將呆立的蘇譽劈成了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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