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城門外被人攔了下來——原因,自然是宮中出現刺客,此時不宜進宮。
依舊一副懦弱膽怯的模樣,冷眼旁觀的莫伊任由那早前離開的嬤嬤將他們帶入外城西邊的一處府邸——公主府。
看著落日殘紅中煌煌如,雕鳳飛檐的公主府,那幽深的仿似妖獸的朱漆大門洞開著,深深宅院中一片安靜,靜的有些滲人。
這個莫伊公主不是被皇宮遺棄的傻子公主嗎?怎麼竟還有如此一處府邸?且不說未嫁公主都應居于皇宮之中的祖傳禮制,單就這不似新建的公主府邸,已足以叫人詫異了。
而這個惡嬤嬤,居然還一直將她引來此處。
這,可真是有趣的緊呢!
馬車緩緩停下,惡嬤嬤掀開車簾畢恭畢敬︰「公主,我們到家了。」說罷伸手弓腰,請莫伊下車。
呵,這個惡嬤嬤平時可是自稱老娘的角色,今日怎會這般卑微?只怕是這朱漆大門後有她不得不卑微的存在吧!
挑眉抬眸,勾起薄唇清冷一笑,隨即不動聲色的掩去眸內流光,莫伊怯怯的揪住裙角。「嬤嬤,本宮又惹嬤嬤不高興了嗎?嬤嬤不要生氣好不好?」
「公主殿下?」惡嬤嬤似沒料到莫伊會說出這番話,驚詫的抬頭,隨即撲通一聲跪地。「公主殿下饒命!饒命啊!老奴不是故意要丟下公主先回公主府的,只是這公主府已許久沒有住人,老奴不得不提前回來為公主殿下把一切準備妥當啊!」
「呀,嬤嬤!」莫伊被惡嬤嬤的行為嚇了一跳,手腳並用的爬出馬車想扶起嬤嬤,卻不想猛然起身間腦袋一下子砸中馬車,痛的她一個踉蹌,就向地面載去。
「公主殿下!」
眾人大驚,尤其是何嬤嬤更是一個箭步撲過去——
然,一道勁風憑空而至。下一秒莫伊已被再次卷入馬車之中,睫毛顫抖,淚眼朦朧。
彷如一只受驚的小兔。
只是那半垂的眸光,卻詭譎莫測,冷笑森然。
「皇姐姐!」
一把優雅的嗓音帶著絲絲緊張而來。只見一身素色織暗花的俊美男子斜靠在八人抬著的鋪著雪白狐裘的朱漆轎攆上匆匆而來。
迎面而來的男子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那稚女敕的眉眼如畫秀美,清瘦的輪廓如刀削就。那一股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高貴與淡然讓他氣勢迫人,可面色卻蒼白如紙。
那血色余暉中,他仿佛要和他身下的雪白狐裘融為一體。
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病態美。
男子一直到馬車前方才停下,盯著莫伊的眸光迫切,而略帶關懷。
這樣的目光,讓莫伊突然渾身不自在起來。
「你……」咬咬唇,莫伊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太子殿下!」被突變嚇的反應慢一拍的惡嬤嬤在看清楚來人之後立即以膝跪走而來,「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原來這個人竟是北川的病太子莫承昱。難怪一臉病色卻依舊難掩那高貴的氣質。
只是,這個病太子和這個傻公主很熟嗎?
「皇姐姐,可安好?」病太子莫承昱朝惡嬤嬤揮揮手,又朝莫伊伸出手,再次開口詢問莫伊。
「本宮,本宮……很,好。」
莫伊不清楚這個病太子和這個傻公主的關系,更想不明白這個病太子此時出現在這里的目的。稍稍一猶豫,莫伊低低垂下頭。
「皇姐姐,我是阿昱啊!你不要害怕!」看著莫伊的樣子,病太子的眼中閃過痛楚。他從轎攆上站起身來,急切的叫著莫伊。晚風吹來,他猛然咳嗽起來。「咳咳咳咳……皇姐姐,我……我是阿昱……你別,別害怕啊……咳咳咳……」
「夠了,阿昱!和這個掃把星嗦什麼!」
一道威嚴的怒喝從朱漆大門後傳出,一道明黃的身影在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攙扶下走了過來。
只見明黃的身影肩頭上綁著白色的紗布,臉色蒼白,可見受傷不輕。此時他正一臉怒色,盯著莫伊的眼神恨不能生啖了她的肉。
這股子恨意,讓莫伊忍不住想發笑,卻也詫異這個傻子公主到底干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能讓自己的生身父親這般恨她。
只是,這行北川最尊貴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傻子公主的府邸?似乎還來了不少時辰了呢!
皇帝身邊的那個華貴婦人似乎沒有看到皇帝的怒氣,她一臉慈祥上前一步笑意盈盈︰「莫伊,回來了?快下車讓本宮好好瞧瞧你!」
「皇後,休得和她嗦!」明黃身影再次怒斥一聲,陰郁的臉色更憑空為他添了三分帝王狠色。「回宮!」說罷率先轉身離去。
皇後看著皇帝怒氣沖沖的身影微微嘆口氣,深深看了一眼莫伊後追著皇帝而去。
病太子莫承昱也在瞬間被人抬起轎攆。他甚至沒來得及再次說話。
一行人簡車從行,匆匆遠去。
待眾人走遠,惡嬤嬤瞬間凶狠起來︰「何嬤嬤,還不快帶著公主進去。皇上可是吩咐公主一到就去跪靈三日呢!」
*
公主府,西苑。
初春的氣息還帶著三分冬的冷冽,可這並不影響西苑深處那座睡蓮池中的睡蓮盛開。
此時,落日的余暉已褪去了血色紅媚,灑下一片金黃暖意。有淡淡的輕霧從水面升起,襯著那些奼紫嫣紅的罕見睡蓮,恍如瑤池仙境。
一條漢白玉雕成的拱橋後,一座飄渺小亭立于蓮池中央。一抹縴細的人影若影若現。
亭中,一座無字碑靜靜立在那里。三只睡蓮躺在碑側。
晚風撩起紗幔,帶來陣陣清香。
華麗的公主宮裝早已被白色孝服代替,三千青絲也除了飾物,只以一條白色綢帶系在腦後。
莫伊靜靜的跪于亭中,不嗔,不怒。
何嬤嬤跪在她的身後,筆直的身體有一種隱忍的怒氣。
一切,安靜,而不靜。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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