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園另一條路折回時,恰好經過與楓瀾閣相毗鄰的那條過道。看到楓瀾閣里的梧桐,已是久未修剪,繁盛的枝葉已經壓過高高的圍牆。
蘇喬的記憶里又出現在楓瀾閣里住著的那個女人安靜的樣子,蘇清有十個妾。而住在楓瀾閣里的則是和娘同一年進府的陸音靈。
那個女子分明是不喜歡蘇清的。她是因和親而進的蘇府。是領國的郡主。在府中蘇喬鮮少能看到她。蘇清是冷落她的,因為她的容顏比起其他妾來說,僅是普普通通。而且人又沉默寡言。自從進了蘇府,她便很少踏出楓瀾閣。
蘇清雖是冷落她,但是平時偶爾也會到楓瀾閣,听她彈琴拂曲。
說來,蘇喬只是覺得這個女人特別安靜,安靜得給人一種痴傻的感覺。她經常能看著天上的雲一看就看很久,她也可以在楓瀾閣的梧桐下一坐就坐上一天。
而蘇喬的生活,唯一和這個叫陸音靈女人有關聯的是她唯一的獨子,蘇棋。
蘇棋和他母親同住在楓瀾閣。雖然是蘇清的長子,卻因為他娘的身份是鄰國郡主。按照風國一貫的規定是和親女子所生的男孩即使是長子也不能繼承諸侯王的王位。其中的緣故若是用心想想便一清二楚。
蘇棋,從來是跟他娘親住在一起,因為和蘇喬年齡相仿,實際上蘇喬只是大上蘇棋兩個月零一天。那個時候蘇棋的出生根本是無聲無息,那一年幾乎所有的人都只知道蘇喬的出生。
而這並不影響蘇喬和蘇棋之間的感情。他們從小就一起玩。而伺候著蘇喬的老媽媽和陸音靈也從不阻止兩個孩子來往。
陸音靈是根本無心于蘇府的。無論是身,還是心。
仍記得遇刺前一天,蘇喬恰好在蘇府的回廊間遇上蘇棋,當然蘇棋趁著撞他一下的當兒偷偷給自己塞了一個小小的長生鎖。
長生鎖,就是那種在嬰孩出生的時候,一般人家都會給孩子掛上的那種小鎖。三角形,里面中通。通常是裝了一些護佑的符咒。
打開長生鎖。在小小的符咒包著的,是一張小小的素箋。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提醒自己小心身邊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蘇棋會這樣說,但是蘇喬知道,蘇棋肯定是對表面平靜的蘇府暗藏的洶涌知情的。
但是蘇棋從來不會當面跟自己說什麼,蘇棋在十一歲那年,也是蘇喬十一歲那年。不知怎麼地,就突然不再說話了。
听說是被人下毒,幸好被搶救過來就成了啞巴。而陸音靈,似乎也是在同一時間臥床不起。
楓瀾閣,更加死氣沉沉了。閣中的下人,四個丫鬟,兩個小廝。都是從現在的印水居換下來的勢利下人,知道自己現在的主子在府中並沒有權力,倒是囂張得很,不把主子當主子,從來就不打理楓瀾閣。
而那兩個小廝,倒是寸步不離蘇棋,無論蘇喬什麼時候看到蘇棋,都能看到那兩個小廝偶爾在背後不經意投過來的眼神。
蘇棋踫到她的那天,初春溫暖的陽光下,那兩個小廝的眼神卻是讓當時的蘇喬感覺到像是背後有寒氣升起。
思緒仍然在腦海里飄蕩,所有的疑點都被蘇喬推敲之後分析放大。但是腳步卻絲毫沒有停下,也是她剛突然說起想在蘇府轉一轉。
忽然,一直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的青童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的衣袖,蘇喬覺得有點奇怪,回頭看看青童,然後順著她的眼神,蘇喬這時才看到了昨晚在印水居看到的那個女人——古若柔。
在回廊的另一端,被眾多的丫鬟小廝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走過來的女子。正思考著要不要及時避開,然而古若柔擺著恍如她自己就是一家女主的架子的驕傲神情刺傷了她的眼楮,她改變了主意。
有些人,就是一給點陽光就燦爛,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蘇喬只想好好「提醒」一下這個女人︰蘇府的女主人永遠只有一個,但並不是她。
裝作一臉微笑的蘇喬,迎了上去,「呦,四姨娘這是要去哪里呢?」
「呵呵,是喬喬啊,這不是老爺吩咐四姨娘我回印水居侍寢嘛?」皮笑肉不笑,語氣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得寵。
蘇喬繼續笑得很燦爛,「哦哦,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畢竟,這並不是天天都有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你炫耀什麼,就算怎麼樣你古若柔也只是個暫時得寵的小妾,要知道以前蘇喬的娘在的時候蘇清從來就不會離開印水居。
面前的古若柔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四周的丫鬟小廝哪里會听不懂蘇喬話語里的諷刺,但是個個都是低下頭,不敢抬起頭來得罪她們兩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一個是蘇府老爺的掌上明珠,一個卻是蘇府最有實力的小妾,任何一個她們都惹不起。
蘇喬似乎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人臉色的難看,倒是懶洋洋地挪動腳步,似是毫不在意地越過那一大群人,帶著青童瀟瀟灑灑離開。
遠遠望去,回廊旁的池塘已經綠了起來。風拂過,似是帶了點凜冽的荷花香氣,但此時分明正是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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