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內的燻香在靜靜燃燒著,煙霧繚繞。
半睡半醒之際,細碎的腳步在池邊響起,顏溪睜開了眼楮,眉頭微皺。
就猜到了這男人人品不行,幸好有謹慎地穿了小衣小褲,再怎麼樣也不至于走光。
「你到底要什麼?」顏溪輕吐出一口氣,沉聲問道。
「沐浴完了嗎?完了本王便帶你去集市看看,今天是中元節,非常熱鬧。」
顏溪狐疑地看了性情大變的男人一眼︰「你不怕我跑掉?」
西門築又露出那種極其攝人心魄的笑,鳳眼迷離︰「你跑不掉的。」
「哦?跑不掉嗎?或許是吧。」顏溪這次沒跟西門築拌嘴,學著他一樣似笑非笑。
京城的中元節非常熱鬧,圓月朗照,火光搖曳,集市上擺滿了各色的小物件,弄得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在京城最大的酒樓名軒樓吃喝完畢之後,顏溪坐在亭子的台階上,很大氣地問︰「說吧,突然間對我這麼好是想要我幫什麼忙?」
「本王對人一向很好。」西門築不願意和顏溪一樣席地而坐,站在那里迎風飄揚。
「喏,前面有十來個乞丐,你要是一人賞點,我就信你對人好。」顏溪哂笑道。
西門築不說話。
顏溪拍了拍手站起來,清秀的臉上揚起一絲笑容,在燈火通明的夜晚那般耀眼︰「我去其他地方看下,你一個人站在這吹風吧。」
說完,便揚長而去。
縴瘦的身體在人群中不斷穿梭,像是暗夜的游魚,顏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跑出了熱鬧的人群,她扶著柳樹,大口喘氣,心想跑了這麼遠西門築的人該抓不到她了,長呼出一口氣時,肩膀卻冷不防被人一拍。
「王妃,渴了嗎?」
出現在顏溪面前的人是李秀,西門築的得力手下。
顏溪忍住打人的沖動,挑眉冷靜地問道︰「有多少人在跟著我?」
「不多,就三四百吧。」
顏溪扶了扶額頭,突然說道︰「那邊什麼情況?」
「王妃,這招對屬下不管用。」
「李統領,那邊王爺真的好像出事了。」李秀身邊的一個侍衛出聲道。
李秀這才轉過頭去,眉頭緊皺,他看了一眼顏溪,說道︰「王妃,屬下們實在不想綁您,您看……」
「走吧。」現在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那邊有個湖,從那里逃離西門築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顏溪隨著眾人一步一步走到集市中心去。
她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情,原本還熱鬧不已的集市,變得非常安靜了,安靜得甚至有些嚇人。
發生什麼事了?
大街上空出了一塊地。
一匹馬靜靜佇立在那里,馬上坐著一個女人,暗紅色衣服,頭發上密密麻麻地綁滿了辮子,五官精致容顏艷麗,從裝扮和相貌上可以看得出是少數民族之人。
這個女人叫客瑪,是巴哈國的公主,亦是太子的正妃,性格和太子一樣張揚跋扈,從不把人放在眼里,但因為身份顯貴,從未有人對她指責或者懲罰過什麼。
「你算什麼東西?敢跟我頂嘴?」客瑪怒氣沖沖地道。
「臣弟只是實話實說,並無冒犯。」西門築一身深紫長衫,說不出的雍容華貴,顛倒眾生的臉上卻一絲表情也沒有,「臣弟再說一遍,您的下人,並不是臣弟推倒的。」
「混賬!難道我會冤枉你嗎?」客瑪揚鞭甩去,砰的一聲落在西門築的肩膀上,衣服開裂,西門築俊美如玉的臉也被鞭尾劃過血痕。
人群頓時傳來一陣抽氣聲。
「你平日胡作非為也就罷了,今天竟然將心思敲到本公主的身上,本公主是你能惹的嗎?快點給我家阿達跪下認個錯,本公主就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
西門築雙拳緊握,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長得跟個女人似的,怎麼做事也像個女人一樣扭捏?你母妃死了,就沒人教你怎麼做人嗎?」看著西門築的拳頭越握越緊,客瑪心中的快感就越發滋生,「來,沒母妃養的,皇嫂好好教教你!」
說完,鞭子用力一揮,在空中劃過一道凶狠的弧度,就朝著西門築的臉狠狠甩過去。
「母妃沒了,不是還有父皇嗎?」突然間,一個清亮的女聲橫空冒出,女子發絲飛揚,氣質出眾,縴細的手臂一揚,將鞭子的末端狠狠拽在手心里,眼里閃爍著一絲輕蔑的寒光,「剛才說母妃死了就沒人教了,難不成這位大嬸的意思是,西門築的父皇也死了嗎?」
「你……誰說我說了這大逆不道的話,還有,你說誰是大嬸!」
「說你呢!」顏溪將鞭子狠狠一拉,將整條鞭子都拽進自己手心,砰的一聲,她揚起手臂沖著馬上的女子狠狠一摔,「你有意見嗎!」
客瑪嚴嚴實實地挨了一鞭子,痛得大叫,她剛坐穩,又一道鞭子帶著凌厲寒光朝她劈下,她慌忙之中試圖抓住鞭子末尾,然而凶狠的尾鋒毫不留情地劃過她的手掌,噗的一聲,登時皮開肉綻。
「太子妃!」「公主!」眾人在震驚中回過神來,客瑪已經鬼哭狼嚎地倒在地上了。
「抓住那個女人!」客瑪那邊的侍衛露出凶神惡煞的眼神,恨不得將顏溪生吞活剮。
啪啪的聲音頓時響起,顏溪左閃右避, 嚓 嚓折斷來者的手臂,在一片混亂中抓住西門築的手臂,西門築看見女子湊近他,她的臉很白,宛如最瑩白剔透的陶瓷,她的眼楮很明亮,宛如最清澈的溪水,她皺著眉頭在他耳邊說道︰「快跟我走。」
西門築愣了下,突然地就勾起唇角。
有煙花絢爛地自頭頂綻放,大簇大簇的明亮,將天地勾成了醉生夢死的盛世,底色溫暖而醇厚,西門築迎著風,任由著女子拉著他走,其實他本來想責備她,其實他本來有話要跟她說,但是漸漸的,他就失去了要開口的念頭。
余溫尚存的風連綿著夜色,在湖畔輕輕吹拂。
「西門築……」
「我今天很累。」男子神色倦怠,完全不像平日那般,他大步走進府去,顏溪站在門口,突然有一瞬間的分神。
突然間,男人有力的手臂朝她的肩膀壓下,他整個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氣息淡淡,他的臉色很蒼白,仿佛快要暈過去似的。
「扶我進去。」他整個人精神狀態很不好。
西門築被扶進房去後,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鳳眸里凝聚著某股令人看不穿的情緒。
「那個女人,是我的初戀。」突然間,西門築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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