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許落顏和南宮銘兩人同行的隊伍,如今一下子增加到了七人的數目,如果不是剛才與妖蛇那一戰死了不少,恐怕這人數還會更多。經過介紹,那位元嬰女修竟然便是許落顏入秘境前「見到」的那個「華裳前輩」,且當初攔著許落顏一行不給進秘境的青袍修士也在。
自從許落顏得知白懸已經飛升之後,她便對南宮銘沒什麼興趣了,不過保持著友好關系,說不定將來會有什麼用處。許落顏最想報仇的對象不在了,卻還有南宮銘的母親南宮馨月,許落顏一直認為是南宮馨月的命令,白懸才會非殺自己不可的,否則他根本沒有殺自己的理由。
想她許落顏又不是愛白懸愛得非他不可,他要是想攀高枝兩人立刻便能分手。說實話那個時候許落顏已經覺得白懸有點煩,正考慮分道揚鑣的事情,誰知道白懸面上什麼想法都沒有表現,看著還挺隨她意的,轉個頭就將她弄死了。
越是跟南宮銘相處,許落顏便回憶起越多前世的事,特別是南宮銘這種與人相處的妥善程度,友好體貼到許落顏快吐了,跟白懸一個德行。隊伍人數又增加了,她便一聲不吭地落在後面,有些想要離開這群人。
奈何原本還跟領頭的華裳道人交談的南宮銘,立刻發現了許落顏落隊,很是關心地走到她身邊,問道︰「許小友可是剛才被妖獸擊傷哪里?若有不適萬萬不可逞強,我這里有些效果不錯的傷藥,許小友不妨拿去用。」說著,他就從自己的儲物扳指中拿出了兩盒傷藥,一個內服一個外敷。
「我真的沒事。」許落顏的表情淡淡的,沒有接過傷藥,她看著比遇見妖蛇之前更冷淡,南宮銘莫名緊張起來,不知道哪里讓她不悅了。
兩人落在隊伍後面說話,前面的人們看似沒有在意,實際上都關注著他們這邊,顯然非常好奇南宮世家的繼承人,竟然會與一個名不經傳的女修一起行動,還如此噓寒問暖。
許落顏想著該如何找出理由月兌隊,狀似無意地傳音給南宮銘,問道︰「南宮前輩與那位華裳前輩非常熟嗎?」
「也不能說非常熟,只是華裳道人乃北堂家的嫡小姐,南宮家與北堂家交情頗深。」南宮銘的心情突然有些小激動,不禁覺得也許許落顏是在意華裳……隨即他不自在地輕咳了一下,又覺得自己有些狂妄了。
「其實我在入秘境之前,與華裳前輩那邊的青袍修士有些小過節,如今同行實在尷尬……既然南宮前輩與華裳前輩有世交之情,不如此刻讓我一人離去……」許落顏話還沒說完呢,竟被一直以來溫吞有禮的南宮銘打斷。
他傳音的語氣有些微妙的焦急感,「切不可如此行事,這地宮危險重重,許小友一人怎可叫我放心?那青袍修士……不理他即可,有我在,想來他也不敢對許小友太過糾纏。」
許落顏沉默了,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南宮銘,也沒盯很久,卻不想南宮銘完全不敢與她對視,雖然面上沒什麼,耳朵卻紅透了。這個時候許落顏再不明白,也就太傻了。她不再說些什麼要月兌隊的話,只是跟在隊伍後面,南宮銘也沒再找什麼話題瞎聊,安靜地走在她的身旁。
嚴格來說,南宮銘只能算是有些喜歡許落顏,稱不上是多麼深刻的感情,不過恐怕他活了這些年,從來沒遇見過心悅的女性,導致他在面臨如此情況下,很是慌亂了些。
比起南宮銘在那邊煩惱自己是不是太露骨了,許落顏想得更多些。她這種對男人極度不信任的月復黑抖s,立刻對南宮銘懵懂的感情劃出了數十條利用點。其中最讓她心動的,恐怕就是用來對付南宮馨月這點了。只南宮銘與白懸像得不能再像的臉,是她難以跨越的心理障礙。
「前面有個房間!」不知走了多久,同行的一個修士喊道。
在場每個人的神色都很凝重,並沒有為一成不變的路途產生變化而期待,畢竟前不久他們才因為進入了一個房間,而被九階妖獸殺傷大半。
地宮的每個房間都很特別,能完全阻隔神識,不進去之前完全不知道內里有些什麼。當然,這應該是在五層以下才會有的房間,許落顏和蘇扶雪他們一起時並沒有見過那樣的房間。
比起消極的其他修士,許落顏倒是挺期待的,有妖獸就相當于有材料,危機也等于機遇。雖說她今生資質依舊好,看似一步一步走下去進階沒大問題,但是許落顏被迫不停重頭開始,早就失去了耐心。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心境,只靠普通的修煉能到達的程度很低。
眾人商量了一下,好幾個金丹修士都表示往回走比較好,地宮岔路很多,也不是非要通過眼前這個房間不可。華裳道人則在猶豫,明明先頭已經歷過一次妖獸的恐怖,此刻卻仍沒有完全失去斗志,她這種有別于其他世家女修的行為模式,叫許落顏很是意外。
「我要進去。」許落顏看他們僵持在那邊,有點兒煩,「機會永遠只有伸手搶奪的人才可能得到,怕伸出去的手被剁了,就縮在一邊別擋道。」
說完,許落顏便往房間大門走去,南宮銘自然也在她的預料中跟了上來。
很快身後傳來了華裳道人的說話聲︰「你們若怕的話,就出地宮吧,我接下來和旋光道友一起行動。」隨即她也不管那幾個金丹修士,追上了許落顏和南宮銘的步伐。
這下許落顏是真的對華裳道人刮目相看了,她明明是個徹頭徹尾被世家保護著長大的小姐,看戰斗就知道了,現在卻懷抱著真正的勇氣與決心,想必也是經歷過什麼的人,才使得她到了元嬰期才突然改變生存方式。
到頭來,其他金丹修士還是跟了過來。
雖然要進入可能有高階妖獸存在的房間很可怕,但是一群金丹修士行動更可怕,還不如跟著元嬰修士來得安全,天塌下來總得有個高個子頂著。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房間內並沒有妖獸,反而種滿了各種靈植。乍一看就像是在露天環境中,但實際上依舊看不到天空,就和先頭許落顏跟南宮銘相遇的那個森林一般,上端迷霧茫茫,雖有光線照射下來,卻看不穿。
房間非常廣闊,道路由細密的鵝卵石整齊地鋪成一條條,靈植種地被有序分割開來,漲勢極其喜人。好幾個金丹修士對此充滿了驚喜表情,期待地看向了在場的兩位元嬰修士,只等他們點頭,便準備收割這些靈植。
南宮世家確實是寶物眾多,南宮銘也看不上這些東西,他比較在意的是許落顏想不想要。想起先頭許落顏因為妖獸尸體而歡愉的可愛表情,此刻南宮銘悄悄看向她,仿佛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秘事一般,心虛中帶著些興奮。
然而,許落顏並沒有露出南宮銘期待的表情,她只是皺著眉觀察四周的環境。雖說元嬰修士都沒感受出這里有什麼問題,那她這個金丹初期的修士也不可能感受出什麼來,但她偏偏渾身不舒服,總覺得這里有什麼不對勁。
其他四個金丹修士在華裳的示意下,開始收割靈植。
南宮銘很是關心地對許落顏問道︰「許小友可是哪里不適?」南宮銘這種出身的人,長這麼大根本不用特地去討好誰,他更不可能知道向心意女性示好的正確方式,每次也就只能關心關心許落顏的身體狀況,對她噓寒問暖,甚是單調死板。
僅以這點來說的話,南宮銘是與白懸完全不同的。因為白懸也算是低層出身的修士,混跡市井的時間只長不短,他比活在高潔階層的南宮銘懂更多人情世故,像討好女人這點便是手到擒來。白懸的妥善體貼,來自虛與委蛇的人生經驗。南宮銘的妥善體貼,來自富足正派的生活環境。
這麼一想,許落顏放松了一些,她對南宮銘笑了下,「大概是我太緊張了,所以產生了點錯覺。」然後她將自己的奇怪感受說了出來。
南宮銘和華裳听了她的話,都很謹慎地用神識一再探查整個房間,但就如同房間外無法探知房間內一般,房間內也無法探知房間外。至于內部,他們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待其他幾個金丹修士將靈植收割完畢,便由南宮銘和華裳分配了起來,差不多是每人均等份,不過南宮銘將自己那一份也給了許落顏,如果不是許落顏先頭在第一層拿到過兩個空間袋,恐怕她現在都沒地方裝東西了。
南宮銘在示好方面實在太幼稚,連其他人都看出他對許落顏非同一般,他本人卻還以為自己做得比較低調。
青袍修士顯然將許落顏當成了那種攀附強者的女人,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分配完靈植,這房間也沒有其他值得拿取的東西了,眾人準備穿過鵝卵石小路離開房間,但這時漂浮在上空的迷霧宛如舞台上厚重的簾幕,重重落在了人群間,遮蔽了眾人的視線。
南宮銘的反應非常快,他幾乎是在迷霧落下的瞬間,便伸手抓向了許落顏,將她牢牢牽在身邊以免走丟。
「抱歉,許小友……現在的情況特殊,請原諒我的唐突。」南宮銘輕聲說道,仿佛在吹羽毛般柔和,其實他緊張得要死,覺得自己會不會太冒犯了。
被他牽著的「許落顏」反握住了其手,媚眼如絲地笑道︰「無礙,小輩遇上這種情況,也怕得很……」她嬌弱地靠上了南宮銘,有意無意地用豐滿的柔軟蹭著南宮銘的手臂。
原本還溫和有禮的南宮銘突然臉色一變,甩開「許落顏」便立刻祭出了法寶,冷聲問道︰「她在哪里!?」
「許落顏」毫不畏懼元嬰修士的威壓,嗲道︰「真是可怕的表情,若被你的心上人看到了,會討厭你哦~。」
不知何時,周圍的人全部消失,迷霧見只剩下了南宮銘和這個「許落顏」。
「我真好奇,你是怎麼立刻發現我不是本人的,奴家的變化術堪稱完美,連氣息都能模仿到極致,究竟哪里不對了~。」「許落顏」輕輕挑開了些許衣襟,露出了雪白的溝壑。
面對如此美景,南宮銘卻沒有任何動搖,他面色冷凝,又隱含壓抑的怒火,「她才不會做出如此下賤的姿態!」雖說起初南宮銘見到許落顏的第一眼,是被她沉浸在靈泉中的外表撼動,但真正心悅的,還是她的見多識廣、不卑不亢。
可以說,許落顏在南宮銘心中的形象格外高潔卻又平易近人,簡直就是神女般的存在。
「許落顏」笑得花枝亂顫,「奴家可是個中老手,你說的那個‘她’,奴家光瞧身段便知其有多□□了,連那元嬰女修都比她清純。」
說許落顏□□真是冤枉她了,她的身形乃是《煉玉心經》塑造的結果,有過*關系的對象也僅是何遠一人。
南宮銘陰沉著臉,看不出有任何動搖,他收起先頭祭出的那個法寶,轉而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一聲不吭對「許落顏」發起了猛烈攻勢,對那張臉沒有任何手軟。
「許落顏」被他的果決驚了一下,過了幾招而已,便消失了身影。南宮銘還算冷靜,他察覺出自己應該是陷入了某個陣法之中,敵人跑了也不著急,轉而開始破陣。
另一邊,正牌的許落顏也遇上了幻象。不過她眼前的幻象並非真人扮演,只是取自她記憶的虛假影像而已。
許落顏陰著表情一路斬殺阻攔自己的虛像,無論對方的臉是否是自己前幾世的父母,還是前幾世的友人,又或者前幾世的伴侶,她都沒有任何停頓地下殺手。她知道自己是被關在了陣法之中,也很有目的性地尋找著陣眼,只是不斷浮現的虛像讓她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看著那些熟悉的臉龐,許落顏的神經被一再拉扯,直到這虛像中出現了何遠,終于讓她停住了她前進的步伐。
小時候的何遠還是個小光頭,蠢兮兮地躲在假山後面哭個不停;略微長大一些的何遠很開朗,對誰都是一臉燦笑,修煉起來也很努力;初次雙修的何遠拘謹膽小得很,見她流血了還差點被嚇哭;被主持說服還俗的何遠淚流滿面,覺得自己對不起主持與師兄們,卻還是選擇跟在她身後;與她一同前往戰場的何遠,在她落崖後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什麼都沒有思考,一往無前的傻臉……
不過很快,何遠的虛像消失,出現了許落顏第一世的自己,外貌與現在大不相同,看著只是略略清秀而已,但因為道修的緣故,她氣質平和清麗,給人的感覺很舒服。然,這種感覺在最初那幾秒過去後,便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憤恨,被自己真心相待的未婚夫刺殺,轉世成了第二個許落顏。
第二世,她有一張艷麗張揚的臉,為了心中的那股怒火大肆殺戒,雖說打著陳善除惡的旗號,但她心里清楚,她只是想殺而已。無論哪個男人接近她,都會被她的怒火撩到,誰也不敢踫。唯一讓她軟化態度的,只有那個帶她重新走回修真之路的師傅。
「你真的不知道鳳若羽為什麼要那麼對你嗎?你只是想要輕松地享受被愛護的感覺而已。其實你是知道的吧,鳳若羽因為你的無視,被逐漸逼上了絕路,也是因為你的緣故才會修為停滯不前,你就是他的業障!他那不是對你的背叛!他只是瘋了!」
——亂七八糟。
許落顏不自覺倒退了一步,她不懂虛像說的是什麼,她也不會去思考虛像說的是什麼,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擾亂她的謊言。
虛像又從第二世的許落顏,變成了第三世的許落顏,比起第二世的艷麗張揚,第三世的她像寂靜的山百合,冷漠地對待世間萬物。
「你真的不知道白懸為什麼要殺你嗎?他只是又一個被你逼瘋的可憐蟲而已。你明明知道他不像表面那樣寬容大度,你明明知道他格外嚴重的獨佔欲,你明明知道他為你發狂。其實你根本就是在報復男人,因為你報復不了第一世的未婚夫,便將仇恨轉向了那些愛上你的男人!」
「何遠,跟鳳若羽、白懸,有什麼差別?」
——有什麼差別?
——有什麼差別?
許落顏攻擊了虛像,第三世的她如同玻璃般碎開,露出了第二世的她,再次攻擊,虛像又四散碎開,露出了第一世的她,繼續攻擊,虛像的碎片瘋狂濺裂,露出了何遠……
「蟬羽……」
揮手,斬下。
終于什麼幻象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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