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擰眉凝神,飛快伸臂將亞奇兜頭一按,那破空之聲越過了他頭頂,正中他身後的立柱。定楮一看,那是一支箭矢,不比軍中的重箭,這支箭細短了不少,顯得精致小巧。
只是可憐了又沒防備的亞奇,被一頭按得趴了下去,吃了一嘴茅草和灰。
他一個挺身爬起來,吐出嘴里的草灰,張嘴欲發作,順著齊雲心的手指回頭看了看那箭矢,想了想還是忍了。他忍得頗為憋屈,一雙幽深的眸子盈盈淚光,嘴唇都在顫抖。
女人那一推害得他鑽襠撲人懷,老頭這一按讓他埋頭吃草灰!一個有強大後台得罪不起,一個武功深不可測不說,好歹也算小救了他一命。
有人在廟外的窗邊喊道︰「誰在廟里裝神弄鬼,快快現身!」
細听,卻是女子聲氣,英氣中微含顫抖,似乎是壯起膽子說的。
廟內三人對視一眼,目光各不相同。
這樣說話,確實分辨不出是敵人還是路人。
老頭使了個眼色讓齊雲心和亞奇伏低身,原地待著,他自己則撐著雙拐出了廟門,一低頭濃重的咳嗽聲壓出喉頭︰「咳咳咳,姑娘……」
「咦?」轉過牆角的女子見一個拄著雙杖的老頭,也是驚疑地眨了眨眼,「剛才讓廟里閃著藍光的人是……你?」
火光按理來說是黃色的,她剛從這附近路過,一眼瞟見那樹林深處微透藍光,閃爍不定。她不禁好奇,走近模模糊糊中似有人聲,想進去查探卻又有點害怕,所以射了支箭進去,以探虛實。哪知里面確實轉出一個人,卻是個瘸腿老者!
「哦?」老頭一捏藤杖,蛇眼處冒出幽藍冷光,他眯眼笑道,「姑娘是指這個嗎?」
「好奇巧的手杖!」姑娘好奇地向前走近幾步,卻又在看清那藤杖把手的蛇頭紋飾時不覺向後縮了縮。
蛇眼冒出藍光在這黑夜里看著實在滲人,而且那藍光映襯老頭皺巴巴的臉也透著幾分詭異。
暗夜里的破廟、冒藍光的蛇頭手杖、笑得詭異的老人,姑娘一邊向後退,一邊握緊了手中的紅檀小弓。接著,她三跳兩跳從樹叢中躍過,那邊一聲馬嘶,听那「噠噠」的馬蹄聲,似乎跑遠了。
「虛驚一場!」齊雲心從老頭背後伸出頭來,一低頭想要模模那藤杖,卻被老頭一晃避過,蛇眼的光芒也暗下去了。
「真小氣!」齊雲心不甘地撇嘴。
「如果你不怕一不小心踫上機關中暗器身亡的話,盡管模!」老頭不耐地往她面前一遞。
齊雲心這回不多手去模了,只細細打量了一會,藤杖因為是粗壯的烏木色藤條扭結而成,杖身和打磨出來的蛇頭把手都有不少看似自然的突起和凹陷。若說某個特定的凹凸是機關的話,還真是分辨不清、把握不準。
老頭哼一聲收回藤杖,就往外走,齊雲心快步跟上,問道︰「你到底是誰?」
之前她只是想著不熟悉虎伏才想把他帶進來的,但經過了這麼多,她再遲鈍也明白這老頭的身份顯然不是逃難百姓這麼簡單。
「你如果想早點救出孟思征,就不要糾結這個問題!」老頭沒好氣地頭也不回,借天空的星辰辨別了一下方位,一指西北向,「雖說不知密道的具體位置,但既然通往浣嶺關,理應在靠近那邊的某個地方,可以悄悄先潛過去埋伏下來!」
齊雲心點點頭︰「好吧……听你的!」
「我們三個人,總不能同乘一騎吧?」走在最後面的亞奇指了指垂頭喪氣的小白毛,面色為難。
三人之中自然屬他武功最差,只是這倆武功好的吧,一個是瘸腿老頭,一個是女人。若是在道德層面上講,他一健全年輕男子騎馬,他倆走路,自然是他理虧。當然,最好是他們中哪個主動提出不坐的好!
「你們騎吧,我用不著!」老頭以腋下夾杖,擺擺手,一縱身,領先往西北向去了。他本就只有一條腿,騎馬也不方便,倒不如施展輕功來得輕快!
「你騎吧,我可不想帶你騎!」齊雲心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還扇了扇,縱躍隨老頭的身影追去。
「喂,這是你害的,好不好?!」亞奇氣惱,低頭聞了聞自己前襟,隱約還有些酸菜臭味,皺皺鼻子叫嚷道,「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倒好意思來嫌棄我!」
翻身上馬,他一抖韁繩向兩人後方追去,一邊追一邊嘀嘀咕咕地罵開了︰「哎喲,你們選的都是什麼路?!這能跑馬?哦喲,我漂亮的腦門腫了……你們真舍得?!」
誰都沒有瞧見,破廟另一端,有個腦袋鑽了出來,小鼻頭紅彤彤的,眼神驚喜又帶點疑惑,輕聲呢喃道︰「孟思征?!我沒听錯吧?」
一個時辰後,在虎伏西北方的虎背山中,一身利落的老頭神采奕奕地落了地,他身後一個頭發散亂的男裝女子微喘著也落了地。他們分頭偵查了一下情況,確認周圍沒發現什麼可疑人跡,老頭才慢慢向山頂攀去,要說視野開闊莫過于山頂,這樣的天色若是有人來搜查打火把是必要的,潛伏在山頂就能居高臨下地看個清楚。
小半柱香時間後,一匹馬掛著一個人出現了。
那人的額頭青腫,雙臂環起掛在馬上,韁繩從他腋下穿過,他有氣無力地揮手。這麼個衰樣,不像是馭馬前來,倒像是他馱著馬奔了一路。
雲心對著朦朧的月光一瞧,就捂著肚子笑開了,她笑卻又不敢出聲,只把腰彎得像只蝦米。
亞奇正氣惱,作勢要發火,被齊雲心一把按住,比了跟手指在嘴前︰「噓!」
回頭,就見腳下有一條支著火把的長龍迤邐往另一邊去了。
她一手溫柔地模了模小白毛,小白毛立即閉著眼楮享受地靠在一邊的山壁上蹭,這麼一蹭就把賴在上面的某人給蹭下來了。
某人落地,張口就要叫,另一只雪白的掌心就壓了下來,帶著微微的香氣,似乎她剛剛在行進中撥開了青綠的葉子,草葉的清新味道撲鼻而來。
……
三人一左一右一「壓陣」地遠遠尾隨著那支「巡山」的隊伍,那隊伍中的人似乎來了多次,步伐懶散,提不起精神氣的那種感覺。
隊尾是一輛普通的牛拖車,上面堆了好些長長的干草,風一拂過有種奇異的迷幻幽香,「壓陣」的某人吸吸鼻子,月復誹道︰一點也不好聞,沒之前聞過的草葉香讓人神清氣爽!
他醒神一怔,雪白的腮上竟浮現了些許薄紅,抬眸意識到隔得太遠了,只得快步跟上。
隱約听到前面的人在聊天,語聲里頗有怨氣︰
「頭兒,照你說,今天是不是最後一回了?」
「不,還有一次!」
「為什麼?」
「上頭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下次……自然是收尸!」
「也是,要我說,早下令出殺手,也不至于咱們天天這麼顛倒著過!」
「誰知道上頭的心思!」
亞奇看到,跟在左側的人頓了頓,加快腳步欲追近些,卻被右邊閃出的人拉住。
老頭給了齊雲心一個警告的眼神,她卻只把眼楮溜溜地往那隊伍望。
不用說,這是一支進山搜尋人的隊伍,許是為了保密,多次搜尋用的都是同一批人,晝伏夜出地搜,卻因為之前有「抓活」的命令,多有限制,而這一次要出的是殺招!
三人身形輕靈,四周茅草叢生,再加上搜尋之人神思疲懶,一路遠遠跟隨沒人發覺。
那些人七拐八彎地到了一處山壁下,七手八腳地卸下異香的干草,有人上前左一扒右一撥山壁的長草間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眾人一個接一個地把干草像擊鼓傳花一樣地傳過去塞住了洞口。
塞到嚴絲合縫時,眾人開始望天,似乎在等待什麼。
齊雲心戳戳身邊的老頭,指了指草堆,用嘴型無聲地問道︰「他們在干嘛?」
老頭卻不答,閉眼凝神嗅了嗅干草飄過來的味道,猶豫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一簇煙火升空,最普通的黃色,那邊有人一揮手,命令道︰「兄弟們,點火!」
齊雲心身前一空不禁一踉蹌,有人已經閃了出去,他拄著雙杖身形卻極快,一支手杖釘入山壁,一杖漫天一掄,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席地卷起一陣涼風,把將要湊去的火把熄了個透!
一拔藤杖,他借下落之勢一劈,本來湊近點火的十來個人就擠擠挨挨在一堆,一杖劈下也不停頓,另一手落下又是一劈。
這一番「快杖劈亂麻」--亂麻們都東倒西歪作了一堆,只有站在車邊的一個和高舉著火把頭目清醒著,卻也怔神著。
太快了,又沒有一絲預兆,來人挑準了人們欲點火而又作堆的時候,一出手就敲暈了一堆!
齊雲心身形一閃,先是毫不客氣地一手劈暈了車邊守候之人,下一刻便繞到那小頭目身後,手心一翻一枚彎月狀的匕首已逼上那人喉頭。
那人正大張著嘴吃風,脖子上一涼,他本能仰頭卻靠上了一個肩膀,後背似乎還靠上綿綿軟軟的什麼東西。那肩膀有一瞬間的僵硬,耳後有人出聲威脅道︰「直起頭來!」
齊雲心皺眉微微一讓,那人便是一個滑步月兌離了她的挾制。
那人反應也可謂機警,抱頭蜷身往坡下一滾,骨碌碌地落下山坡。被一塊山石擋住去勢,他飛快一挺身,一邊拼命地跑,一邊往袖囊里掏出什麼,伸指一彈,一顆煙火彈眼看就要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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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透小妖」(五體投地)︰姐姐,國慶還救得出人不?
「存稿精靈」(模模肚皮)︰姐姐,多存點稿,快上班了!
顧欣然(咬筆頭)︰我會加油的!別瞪我的,都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