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夢圓 第四十四章 傾心以待

作者 ︰ 顧欣然

在仙人淚邊,那被叫作「碧雲處」的礁石上,男子回身一眼瞥見孟姑娘與花斑火蛇的親密互動,嘴角猛地抽搐了幾下。

想起剛才在蘆葦蕩里,本認為膽小如鼠的孟小姐會像之前一樣縮到他身後,畢竟那條火紅的小蛇顏色鮮麗、頭呈三角形--明顯是條毒蛇!

可是這一次,孟小姐卻出人意料地「迎」了上去,就像迎接久別的故交一般激動,用左手托著右肘,雪白的掌心在月光下迎著那小紅蛇,白的純淨,紅的耀眼,這紅紅白白交相輝映得讓他一度以為這姑娘一定是瘋了。

哪知毒蛇撲上來之後,居然溫溫順順地沿著她的指尖爬上她的手掌,從袖口鑽入,又從領口探出頭來!

好心的余石湫卷著袖子在一旁嘆氣,本來是準備給孟小姐收尸的,結果卷到一半就看到那一人一蛇和諧共處,好不親密,頓時呆住了!

他是不知道,孟小姐早在四歲植入蛇脈初期就真的接觸過這種蛇,之所以大王蟒的領地一里之內就有花斑火蛇正是因為它們本就是共生的!更準確地說,是花斑火蛇的生存依賴大王蟒,而大王蟒一旦受重傷就需要火蛇--因為火蛇往往能治傷救命。

只因體內有鮮活的蛇脈,大王蟒是她的敵,而火蛇是她的友!

左等右等一個影子都沒見到,百無聊賴的余石湫開始想跟孟小姐聊聊天,解悶嘛……

「為什麼這條蛇不咬你?」余石湫指了指搭在她領口的紅尾巴。

孟小姐撇了撇嘴,不答。

他轉念一想,或許這個問題涉及了她不想說的秘密?也是,誰沒有秘密呢?

嗯,好吧,換一個!

「這條蛇爬過手臂的時候,你什麼感覺?」好脾氣的余石湫想了個輕松的問題。

結果,孟小姐張了張嘴,還白了他一眼。

他不滿地皺了皺眉,這麼輕松的問題都不答?不就是涼涼的、滑滑的嗎?不親身體會都知道!

最後問一次,如果還不答就不客氣了!

「這是什麼蛇你總該知道吧?」他不耐煩地問道。

孟小姐發出艱澀的「咿呀」聲,伸手指了指嘴,又指了指喉嚨。

「哦……我居然忘了!」余石湫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算了,我……」

孟小姐一喜,主動轉過身來,將後腰的啞穴對著他。

剛剛她試過了,雖說蛇脈有些恢復的勢頭,但想打通被外力強行阻塞的穴位還是不行。

面對孟小姐滿是泥的後背,余石湫只嫌棄地看了一眼,站起身緩步走開了去,「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還是不問了吧!你守著你的秘密,我等著我想見的人!」

破鑼嗓!公鴨嗓!

孟小姐面色發青地暗罵,從來沒覺得這人的嘶啞嗓音這麼難听!簡直跟被人踩著脖子的公鴨一樣一樣的!

……

水草劃過竹制的拱棚,刺拉拉地響,齊雲心從拱棚中出來,吸了口氣登上船頭,與那礁石上的人遙遙相望。

耐不住性子的某王從拱棚邊緣探出了眼楮,他戴著斗笠掩住了半個頭。

眸子轉啊轉,咦?怎麼就見他一個?

可不是,余石湫高大,這麼遙遙一站,影子被月光拉長覆蓋在礁面上,讓人覺得礁石小得只夠他一個人用!

「余石湫,思齊何處?」齊雲心揮手呼喊道。

「她麼?自然活得好好的!」嘶啞的聲音似乎貼著水面傳來,冰冷。

他抿緊了唇,垂下了眸,呵,果然,一來只會先問起她關心的人。

「那……你呢?」雲心輕聲道,眼光還是不放心地在礁石上逡巡。

礁石雖不大,但有一大半掩在水草中,不能明辨其上是否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我麼……自然不好!」嘶啞的聲音依舊冰冷,卻有幾分惆悵婉轉,好似寒冬的冰面逢春裂開了幾道淺淺的曲折紋路。

「余石湫,不要忘了你為什麼叫余石湫,也不要忘了初入玉虎堂時發過的誓!」齊雲心聲音抬高,含著恨鐵不成鋼的惱意。

那邊的身影一凜,半響才顫聲道︰「石湫自然忘不了!」

小船已靠近,與礁石只有一步之遙,船側的漁夫調轉船頭,以便于回航。

齊雲心著急,沒等船停穩就匆匆躍了過去。

此時嘶啞聲音猶豫地道︰「雲心……我也忘不了一個人,你能告訴我該怎麼辦嗎?」

人尚在空中,腳下還是礁石邊的水域,雲心聞言一驚,直直往下墜去。

余石湫此刻霍然抬頭,立即縱身,齊雲心驚恐地張大雙眼,不是對著將要落入的水域,而是對著縱身的余石湫。

此時一個麻繩圈趕到了,一下箍緊了雲心的腰,向後一拉,她的腳尖劃過水面,又重新落回了船頭。

船側的漁夫扔了手中的麻繩,「咚隆」一聲,那麻繩原來是船錨上系著的繩索。

接著,他語氣不悅地抱怨道︰「船還沒停穩呢!」

拱棚里的另一個漁夫捂住了眼楮,在心底仰天長嘆︰思遠將軍威武!生怕別人沒注意到你會武功啊?是誰說孟思遠冷靜謹慎的來著?

「他是誰?」余石湫滿臉通紅,怒指船側的漁夫,「孟思征?」

他跳上船,一邊大步越過雲心就要去掀孟思遠的斗笠,一邊卷著袖子扯著嗓子︰「我倒要看看這個人有什麼能耐!」

「余石湫!」齊雲心怒喝。

「他怎麼對你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余石湫也拔高嗓音,指著自己的鼻尖,「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住嘴!」齊雲心氣得渾身顫抖。

「為什麼他明明無心于你,你卻要傾心以待?」余石湫把住齊雲心顫抖的雙肩,看進她的眼眸深處。

「這句話……同樣問你自己!」齊雲心撇開眼,撥開肩頭的手。

余石湫不說話了,眼眸中盛亮的光芒黯淡下去,她的話真是錐心!

為什麼她明明無心于你,你卻要傾心以待?這句問他自己!

他突然抱著頭,瘋狂地搖晃--自己明明知道的,不是嗎?

他不是甚至在酒後想過另找個女子,幫助自己忘掉她,然後重新開始的嗎?為什麼卻是個長有她眉目的女子?

紅塵情緣間,兜兜轉轉,到頭來,還是酒銷不去、人繞不開的長久羈絆!

「雲心她已經嫁人了,嫁的正是我弟弟!」孟思遠自行揭開了斗笠,目光中淡淡同情。

他暗暗嘆氣,也許自己做錯了?讓那可憐人抱抱雲心又能怎樣?日後也還算有一個美好的念想?

他們仨誰都沒注意到,已早有一個人悄悄潛上了石礁。

……

豐長的水草無人打理,葳蕤茂盛地爬上半邊礁石,其中想藏一個人並不難。

勻長的手指撥開雜草,像是在尋找他的寶貝,認真急切卻也小心翼翼。

腳下的青苔很滑,他踩上去,身子一歪,單手一撐。

撐住的那片石礁與別處不同,被他蹭掉薄薄一層泥漿之後,露出來的部分手感柔軟涼膩、富有彈性,讓人想起軟和的被褥,彈滑的水晶蒸糕,或是一捧即將化去的新雪,軟彈滑中恰到好處的微涼,皆是世間最美好的觸感。

他愣住,不可置信地向下望去。

水草下方,正躺著一個人,此時正睜開亮晶晶的雙眸,惱怒地瞪著他。

蛇脈靈氣調息的方式與一般的打坐不同,是需要盤腿仰躺的,故而孟姑娘才以小解為由避開余石湫找了個隱秘地方獨處,不然,讓那人瞧見自己的架勢心生歹念可怎麼辦?誰知這才運行了半周天,就橫生枝節!

而且,這「枝節」還好死不死地推開自己的衣擺,堂而皇之地把手掌壓在自己的肚皮上!

喂,混蛋,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無恥?而且,你不知道你很重啊!單手撐我的肚皮?你有病嗎?

壓住她月復部的人背對月光,鬢邊長發垂下,面目不清。

孟小姐沒法出聲,呼吸不暢也無法延續之前的調息。突然一股腥甜的液體翻涌到口中,她緊咬唇瓣強自壓下,--看來,調息被打斷、氣府被壓迫對內腑都有傷損。

「思齊?」那人撥開斜生的水草,俯來,語氣疑惑,「你沒事吧?」

他感覺得到掌下的肌膚雖涼,但有溫度也有起伏。

月光照下來,她的臉色蒼白似覆雪,唇瓣卻鮮紅如染血。

心「咯 」一聲陡然往下墜,袁浩宇急忙去扶,剛剛扶起到半坐,就見紅色三角形不明物從孟姑娘的肩頭鑽出來,直逼他的胸口!

那不明三角形在清淡的月光下依舊顯得通紅似火,細看還有梅花瓣一般的隱隱斑痕,分明是一條火紅花斑蛇!

浩宇鳳眸微眯,向後一仰身,衣袖抖開飛快向那花斑蛇頭側掃而去。

一只雪白縴細的手插進來,指尖輕輕一點,那小蛇便乖乖地縮回去。接著手腕輕轉,繞過袖風,兩指拈住了籠在袖中的指尖。

袖風頓息,指月復相觸,俱是微微一顫。

她的指月復沁涼,指尖縴柔,輕輕一拈;他的指月復溫暖,指尖有薄繭,立時一頓。

他的袖風來勢洶洶,誓要一擊拍飛突現的異蛇;她的手勢輕柔嬌軟,本無甚力道,卻止住了他凶猛的勢頭。

以柔克剛,有時算不得奇跡,只不過是有「情」維系其間罷了。

兩指一顫便要放開,卻被溫暖的掌心包裹其中,脊背被挪靠至寬厚的一處,緊接著,溫暖濕潤的氣息流連在頰邊。

------題外話------

「存稿精靈」(打了個飽嗝)︰姐姐最近表現還不錯!還要再多存點,周末考試就不怕沒稿了!

顧欣然(模下巴,發愁ing)︰我還要復習的說!難道……luo考?

「劇透小妖」(翻白眼)︰就你這身材?luo考?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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