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來的消息,總是斷斷續續的!」沈千尋不自覺的又輕嘆了一聲,「後來便直接跳到宇文府那場詭異的大火了!听聞那是宇文府最大的對手,大宛國鎮國將軍宛榮的杰作,那年冬天,狂風肆虐,他差人潛入龍熙,火燒宇文府,當日風勢過大,又聞他有邪術封宅,致宇文府內上上下下三百余口,盡喪身于火海之中,成為龍熙王朝上的一樁慘案!」
龍天語貼緊的五指微顫,他緩緩的閉上了眼楮,沈千尋無語的看著他。
好半天,他才重又睜開眼,眸中仍是一片安靜清明,只聲音有些啞,他說︰「繼續!」
「龍熙帝為宇文府報仇,帶一對年幼的雙生子御駕親征,雖未取宛榮首級,卻重創大宛,令其十數年不敢相犯,宇文皇後卻因宇文府的變故痛不欲生,據說性情大變,喜笑無常,數次做出有侮皇室顏面之事,帝不得已廢之,卻仍珍之視之,但宇文皇後終郁郁而死,帝甚痛,將其風光大葬!」沈千尋說著突然嘲諷的笑起來,「說起來,還真是有情有意呢!」
龍天語眸中亦是一片譏諷,他淡淡道︰「難道不是嗎?」
「若真是有情有意,怎麼會在登基後即大肆填充後宮?若真是有情有意,又怎能容他人謀害尚在孕期的妻子,連帶著月復中胎兒亦受盡苦楚?若真是有情有意,又怎麼會將一對雙生子分在兩處撫養?並蓄意挑得兄弟相斗?不過,現在看來,你們兄弟倆的關系,沒傳聞中那麼壞吧?你們……」
她頓了頓︰「你們之間,到底是友是敵?這個你得說的明白些,免得我瞧得厭煩,一不小心把他廢了去!」
龍天語濃眉微挑,眸中已有細碎的笑意暗生,「血濃于水,我和他,永遠是兄弟,不過,他可是父皇的乖兒子,跟我不可同日而語。」
沈千尋笑啐一口︰「他也不過是會溜須拍馬說好話罷了,又哪里乖了?」
「嗯,確實也沒什麼乖的,不過父皇倒蠻吃他那一套!」龍天語嘀咕了一聲,突然又說︰「你怎麼說著說著叉開了話題,繼續啊!」
「哪來那麼多繼續?」沈千尋輕哧一聲︰「這還沒說夠嗎?都說天家無情,現在總算見識到了,滅人倫,斷人性,真是……」
她搖頭低嘆不已,龍天語突然幽幽一笑,道︰「你說錯了!父皇沒有滅人倫,也不曾斷人性,他實是再情深意重不過!」
「你說什麼?」沈千尋愣住。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龍天語伸手攬過她,低低道︰「現在,你知道我的敵人是誰,告訴我,你心里怎麼想?」
沈千尋皺眉,扁嘴,飛快的回︰「我覺得,我好害怕,這真的是太可怕了!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居然是龍熙國的主宰,居然是至高無上的龍熙帝,我真的怕死了!我怕得不得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龍天語盯住她,眼里有異樣的火苗在閃耀。
「所以呢,以後還是不要跟我混在一堆比較好,對吧?」他的聲音一向低醇好听,此時音調卻微微上挑,帶著些許顫抖。
「是呢!」沈千尋使勁點頭,「我現在才知道,你不是福星,你是完完全全的災星啊!我得遠遠的逃開去,最好聞風逃十里那樣子,還得跑到尊貴的龍熙帝面前好生懺悔,務必表明自己的清白與決心,從今以後,一定要與雲王龍天語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她嘴里夸張的說著,一雙細藤似的手,卻將龍天語的腰越攬越緊,似乎想將整個人都嵌到他身體里去,自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在一處,死也在一處,任誰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龍天語感受到她的熱情,一顆心 直跳,簡直就快要跳出腔子,眼眶里卻一陣陣發熱,他伸手,緊緊的攬住了她,嘴里卻說︰「你逃啊?你怎麼還不逃?」
沈千尋嘻笑著扭動了幾下,然後攤開雙手作無奈狀︰「逃不掉啊,使勁逃也逃不掉,所以,還是老實的待著比較好!」
她安心的又窩回他的懷抱,拿耳朵湊在他胸膛右邊,听他神奇有力的心跳,龍天語啞聲說︰「逃不掉,就有可能被人剿殺,還有可能被砍頭示眾,這樣也無所謂嗎?」
「我的命是你的!」沈千尋拿指尖輕點他的胸,「盡管拿去用!」
「報恩?」龍天語被她點得心旌搖蕩。
「不,殉情!」沈千尋手臂微伸,嬌俏一笑,勾住了他的脖頸,一雙清麗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瞧著他,紅唇微嘟,有著異樣的嬌媚鮮妍,龍天語輕嘆一聲,深沉的吻了下去……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一場又一場雨過後,天氣漸漸轉涼,炙人的暑氣散了去,夜間竟有了絲絲的沁涼。
但雨好像還沒下夠,點點滴滴,零零落落到天明,沈千尋一覺醒來,听得外面人聲騷動,拉開薄衾低低問︰「八妹,誰在外面吵吵?」
「還能有誰啊?」八妹懶怠回,「還不是三殿下?」
「這還下著雨呢,他來做什麼?」沈千尋賴在被窩里不想起。
「誰知道呢?」八妹嘀咕著,「不然,我就跟他說,你睡著了,怎麼叫也叫不醒,隨便打發了他去!」
沈千尋正想點頭,卻听外頭有人陰暗怪氣的叫︰「好你個八妹,竟敢打發爺,看來,你那兩只手爪子也癢癢了,爺幫你剁了止癢怎麼樣?」
八妹嚇得連連擺手,語無倫次的說︰「別啊,三殿下,我只是心疼我們主子姐罷了!她難得睡個好覺,我不是想讓她多睡會兒嘛!主子姐,您說對吧?」
她一個勁扯沈千尋的手,沈千尋哭笑不得的點頭︰「是呢!八妹是為我好,三殿下,你大雨天的,跑到我煙雲閣來嚇唬我的丫頭,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爺才懶得嚇她!」龍天若探頭探腦的往門縫里瞅,但見紅床之上,女子著淺紫軟綢中衣,正擁被而坐,黑發如瀑,媚眼如絲,許是沒睡足,眉尖微蹙著,紅唇微嘟著,一雙雪白柔荑托著小而精致的臉,臉上很有些煩惱的神情,那慵懶又嬌憨的模樣,竟有著異樣動人的風情,讓他的心里一蕩,一時間竟然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只顧著偷看,卻忘了被他嚇壞的八妹正急急忙忙的往門口逃,八妹一打開門,他整個人避之不及,身子猛然前傾,直跌了個嘴啃泥!
八妹「呀」的一聲尖叫,沈千尋則下意識的拿被子往身上遮,一看自已衣衫整齊,當即從床上骨碌碌爬起來,長腿飛出,直往龍天若**踹去!
龍天若見狀,忙來了個就地十八滾,這才堪堪避過沈千尋的腳丫襲擊,沈千尋一擊不中,也不再與他計較,只忿忿叫︰「龍天若,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我房門前偷看什麼?」
「小僵尸,別說得那麼難听嘛!」龍天若捂著頭,一個縱身躍到了房梁上,這才笑眯眯道︰「爺那怎麼是偷看啊?爺是正大光明的看好不好?爺想看看,你是不是又在做春夢!」
「你才做春夢!」沈千尋彎下腰,撿起自己的繡花鞋,毫不客氣的朝他飛了過去,龍天若頭一歪,輕輕巧巧的接在手中,嬉皮笑臉道︰「這算是你送爺的定情之物嗎?」
「我呸!」沈千尋啐了一口,赤著腳在屋子里找鞋子。
這種情形,若是外人看來,不定怎樣荒唐,可沈千尋卻渾然不覺,一來,她見慣了龍天若的輕浮油滑,二來,她不是古人,有很多事情,實在沒法像古人那樣去想,古人只著中衣赤腳蓬頭見人,便是十分失禮,但對現代人來說,這麼樣見一個十分相熟的朋友,實在算不得什麼。
她找到鞋子,趿拉在腳上,又隨意披了件罩袍在身上,便自行走出房間,邊走邊叫︰「龍天若,你到底有什麼事啊?」
「沒事就不能過來看看你嗎?」龍天若從房梁上跳下來,大模大樣的跟在她後面晃,「古人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爺與你已有五日未見,如隔十五秋,相思已成災難自抑……」
沈千尋眨眨眼,義正辭嚴的打斷他的話︰「三殿下,我可是您的弟媳婦,您這樣子對我說話,不覺得很失禮嗎?」
龍天若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弟媳婦!哈哈,你總算承認你是我弟媳婦了!好!爺道歉!爺怎麼能這樣跟爺的弟媳婦說話呢!真是該打!不過,」
他眼珠滴溜溜一轉,沈千尋立時有種被算計的感覺,心中警鐘大鳴,但終是鳴了晚了些,那邊龍天若已正襟危坐,大模大樣道︰「老四媳婦,三哥登門拜訪,你該如何迎接知道嗎?」
沈千尋張張嘴,剛想損他,卻被龍天若堵回去︰「你是爺弟媳婦啊!爺記得這一點,你也得記著啊!快,給三哥好好行個大禮!」
沈千尋自是不願給他行禮,但又煩他老是糾扯不清,只得站起身,認認真真的鞠了一躬。
「光鞠躬不成!還得說話呢!」龍天若喜得亂蹦,「快說快說!」
「說什麼?」沈千尋後悔不迭,這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嗎?
「你就說,三哥在上,請受弟妹一拜!」龍天若教得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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