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已經入夏,酷暑難耐。
但醉城,清涼依舊。
整個華夏,沒有人不知道醉城,關于它有很多說法,醉生夢死之城,奢靡之城,罪惡之城…但鮮少有人知道,它具體在何處,由何人負責。
唯一確定的是,讓黑白兩道都聞風喪膽的殺手蘇瑾來自這里。
據說她嗜血無情,顏似修羅。
某夜,醉城城東的地下室里,一場手術正在進行,醫師從工具箱中拿出手術刀,熟練的割破病床上女子的左肩,森冷的刀光沒入,須臾間,穿透肌膚的子彈就顯露出來。
很快的,他拿著鑷子將子彈取出來,扔在空盤上。
之後,良久不動。
病床上的女子咬緊牙關,不讓任何的痛意從唇間溢出來,她幽幽的抬眼,將心底的絕望藏的極深,「就這樣吧,謝謝你的成全。」
醫師听到這句話,身子猛的一震,不復剛才的淡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不可能!
她當時分散注意力減輕疼痛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注意他的小動作。他自認將神經毒素注射進她體內的過程,神不知鬼不覺,她怎可能知道。
女子蒼白的容顏上毫無生氣,仿佛破碎了的布女圭女圭,「死在你的手中,是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我一生之中所做的,唯一正確的事情。」
醫師听到這話,身子僵硬。
竟然,真的知道。
他扯扯嘴角,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想哭,又覺得弄死眼中釘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根本沒哭的必要,到最後瞪大雙眼,死死的盯著女子,差點把她戳出個洞來,「為什麼?」
為什麼!
女子,也就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蘇瑾,自嘲的笑笑,不說話。
男子看著她這幅神情,無名的怒火開始在身體亂竄,狂躁的上前揪住她的衣領,「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慈手軟?就會感激你?」
蘇瑾冷然,用盡最後的力道開口,「父親…再見。」
再也不見。
生生世世,永不相逢。
神經毒素開始發作,逐漸的,她四肢僵硬動彈不得。最後那絲意識即將消逝的時候,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往事,那時候老師讓寫作文,暢談夢想。她只寫了四個字,以命還父。
那年,她被老師作為笑柄,惹的滿堂哄笑。
而今,終于實現。
以命還父,兩不相欠。
狹隘的地下室中,醫師撕下臉上的偽裝,露出原本的面容。看著蘇瑾死寂的容顏,表情僵硬。只要蘇瑾死了,他就能高枕無憂,再也不會有人揭穿他曾經的奸計陰謀,那些仇家會隨著蘇瑾的死,而自動消失。
他就能拿著她掠來的滔天財富,好好享受生活。
可是,為何覺得空空的…
炎國,深夜,青城縣令府衙後院。
已是冬日,外間皆有冰雪覆蓋,凜冽的寒風不遺余力的刮著,似乎要把這里的所有盡數吹走,積了厚雪的枝丫被吹的晃動,雪簌簌的往下落。
冷意,襲擊著天地。
並不寬敞的房內,小蘇瑾垂下稚女敕的雙眼,窩在娘親的懷中撒嬌,東蹭蹭,西擠擠,就是不肯安分。里面並不暖和,她的小臉被凍的通紅。
婦人慈憐的目光落在女兒的身上,「這個棉襖是給你縫制的,等穿上之後就不冷了。到時候就能去外面堆雪玩。」
說完接著挑燈縫衣,眉目溫和。
小蘇瑾伸出冰涼的小手,拉著娘親的衣襟,「娘親,我不冷,真的,瑾兒知道娘親冷,等瑾兒以後長大了,有銀子了,給娘親買好多好多的衣服,暖暖和和的。」
外面,風刮的更猛烈。
房間內完全听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響。
婦人突然眼皮子直跳,一不小心,手被被針戳破,血滴沁出,觸目驚心,小蘇瑾正準備去替娘親擦血,門被撞開。
進來是個身著七品官服的男子,蘇瑾月兌口而出,「娘,快看,是表…叔回來了。」
外面的風瘋狂的往進灌,她冷的要死。
說話的時候,都是哆哆嗦嗦的。
漆黑的夜被雪照的煞白,小蘇瑾還沒反應過來,進門的男子就從袖中抽出匕首,狠狠的往婦人身上刺去,正中心髒。但並不罷休,接著刺。
一刀,兩刀…
血不斷的的從婦人的身體中涌出。
噴濺四處,腥味飄散。
小蘇瑾嚇的神志不清,沒有尖叫也沒有逃跑,吶吶的站著,良久後反應過來,緊緊的攥著男人握匕首的那只粗糙的手,「表叔,你不要殺我娘,不要,求你停下來,求你。」
男子抬眼,看了下小蘇瑾。
扯嘴,微笑。
露出森白的牙齒。
小蘇瑾嚇的徹底暈死過去。
雪下了整夜,沒有停歇,風肆無忌憚的刮著,吹走了血腥味,卻吹不走殺孽。
身著七品官服的男子左手扯著婦人的頭發,右手拎著小蘇瑾,向著門外走去,把他們扔到早已備好的馬車上,一路疾行,往亂葬崗而去。
……
蘇瑾意識剛清醒,就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她伸手,看了下黑漆漆的小爪子,再扯了扯沾血的兒童版衣衫,腦海中回映著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徹底無語。
無奈的伸出小小的拳頭,捶了下地面。
想要借此驗證下是不是會疼,有沒有可能是在做夢。
拳頭砸下去, 當。
疼!
蘇瑾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爬起來。正打算找方法離開,突然听到淒厲的哭聲,抬眼望去,很快的找到來源,站定,「你能不能不要吵,這里除了死人就是鬼魂,誰理你啊。」
被蘇瑾指責的是個男孩,大約十歲。
沒想到這里還有人,他趕緊揮著袖子抹干眼淚,擔心自己被笑話,略顯尷尬的看著蘇瑾,「你也是來拜祭親人的?」
蘇瑾抬眼,「不是。」
男孩上下打量著蘇瑾,肯定的點點頭,「那你就是跑到這里迷路了。還凶我,小心我不帶你出去,你就只能永遠呆在這里跟鬼作伴。」
威脅!
很明顯的威脅!
而且,相當有效。
蘇瑾再也不凶巴巴了,也不敢板著臉,盡力扯出溫和的笑容,「小弟弟,你別哭,剛才是姐姐魯莽,乖哦,趕緊告訴姐姐怎麼走出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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