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潭湖水滲光後,湖底出現了一副熟悉又讓人觸目的場面。
張敏結巴半天才說出話來,「天賞你說得對,血祭後的尸體真的在這里……」
我們倆都是蒙的,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表達。十幾米的青銅「深井」的井底,被兩種顏色平分,黑色的是人的頭發,骷髏上長出的頭發;白色的一片,則是皚皚白骨。整個湖泊有一個小區那麼大,這得死多少人才造就了這個規模。
我的腦袋里很亂,哽咽著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的唾沫,除了震撼恐懼以外,我終于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湖泊這麼熟悉了。
「沒想到,老陳他們說的陰陽首魚玉佩……其實不是真的玉佩……是一個湖泊,不對,是口井。」我皺著眉頭說道。
這句話是情不自禁的說出來的,但著實把張敏嚇了一跳,她這次跟蹤我們就是為了這塊「玉佩」,除了老陳和師傅外,我可能是唯一見過模型圖的人。
當我發現這個「苦海」湖泊是口青銅井後,就覺得眼熟,現在水滲干後,幾乎是一模一樣。
老陳「勾引」我師傅來羅布泊的那幅陰陽首魚玉佩實物素描,我記憶尤深,想來井底的黑白兩色就是陰魚陽魚首尾相抱,而素描中呈筒狀的陰影區,原來是畫主人想表達,這個「玉佩」實物是個立體裝置,當時我還以為是刻意強調材質的,誤以為真的是「玉」。
張敏沒見過實物素描,但卻有內部資料,斷定這塊陰陽首魚「玉佩」是某種神秘裝置,可見老陳和張敏的認識很可信。
張敏總是先我一拍采取行動,將背包里最後的礦燈電池裝上,此時正在綁裝安全繩,干起活來風風火火,就這一手繩扣系的,不亞于專業登山運動員。先分出一股主繩,擠在身後十幾米的石門口,在井口打八字繩結,分兩股副繩,分別用安全扣做了兩個防摩擦的定滑輪……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她,這娘們兒是不是彪啊,「美女,您還真想下去?」
「你說呢,來都來了,多少人為此付出了努力甚至生命,東西就在眼前,你害怕了?」
我尷尬地直咧嘴,「也不是怕……其實說什麼陰陽首魚玉佩,都是以訛傳訛,你也看見了,無非是一個祭祀的器皿,說句不好听的,沒準兒咱倆下去了,人家肯定想呦呵又來祭品了……」
「那好,你在上面等著,我自己下去。」張敏絲毫不吃我這套,順好繩索就要下。
我咬咬牙,下就下,不看你是女人,也得給我死去師傅個面子。更何況,到現在也算是黔驢技窮,想要出去刀山火海也得闖一闖了。
我們倆沿著青銅井壁,謹慎地向下滑,井壁上由于長期在水里浸泡,特別濕滑。
下到三米後,我渾身打了個冷戰,感覺一股寒流正從井底源源不斷地向上蔓延。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了營房老班長說的那個「極度深寒」。
連張敏也耐不住這股寒意,拉住下滑的我,遞給我一小瓶擦臉油來,「擦點。」
我大義凜然地搖搖頭,「瞧不起哥們兒是不?這玩意留給娘們兒擦,去年哈爾濱冬泳……」
「你是白痴嗎?這是抗菌素隔離病菌的。」張敏白了我一眼。
我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不想擦吧,可看看腳下這個「死人坑」,難保真有什麼瘟疫,命和臉比起來,要命不要臉,接過她的「精油」半懸空中,把自己皮膚擦了個晶晶亮透清涼。
我們在像壁虎一樣,在井壁停留了一陣,張敏才告訴我一件事。
在大頭發現的那具九年不腐尸體內(尸體就是大頭的),有幾種病毒,是科學家從沒見過的,普通病毒是由核酸分子dna或rna構成,而大頭體內的病毒打破這些常識,暫時被歸為類生病毒。
「等等!你再讓我想一下,好像哪里不對啊……」我打斷張敏的話,不解地問,「大頭九年前就死了是吧,肚子里還有未知病毒。」
「對。」張敏點頭。
「對個屁啊。」我有些急了,「可是一路跟我生活這麼多年的大頭,不是好好地嗎,能吃能喝,去夜總會叫姑娘,都倆倆的,十八以上都不要……」
張敏听了後,輕哼一聲,似乎不恥于我和大頭的生活作風,「這也是我為什麼來,老陳和大頭為什麼也來的一個原因。我說過,你認識的大頭不是本來的大頭,但他也肯定不是鬼魂等超物質形態。更像是被……克隆,克隆復制懂吧?我覺得是這個意思。」
我又使勁兒的搖腦袋,「你又自相矛盾了,如果是克隆復制的大頭,剛才我們反復陷入那個輪回中,死得豈不就是有血又肉的大活人!」
「大活人死了有尸體,老陳大頭死後有尸體嗎?」
「或許沒死呢?」我突然迸發出一個靈感來。
爭吵了幾分鐘,兩人面紅耳赤,無奈只好繼續往下爬。
又下降了十幾分鐘,眼看就要踩到底了,我瞥了張敏一眼,意思是,在哪兒下腳?
整個圓柱形青銅井,井底是圓形的,黑白參半,是一副刻意擺放的太極圖案。骷髏頭發的黑色區域,是陰;白色骨頭區域,是陽。黑白兩個半圓被一條「s」曲線分割,兩部分像兩個大大的逗號。
而黑色陰半圓內,有一個直徑兩三米多的白色圓點,代表陰中有陽;白色陽半圓內,也有個黑色圓點,象征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陽中有陰,而那條「s」曲線,又代表陰陽相隔。
張敏我們用眼神交流一下,我的初衷是,咱們分開走,陰黑半圓里的白色,代表陽,男人代表陽,我去那里,你是女人,你站在黑色的陰區。管不管事靈不靈圖個吉利……
而張敏的眼神比較復雜,似乎故意跟我對著干,黑半圓里雖然有個白色區域,但總體是黑的,應該她去。我們倆各執己見,其實誰也沒錯,這裝置本來就是陰中有陽,沒辦法徹底區分。這也側面說明,一副太極圖確實囊括世間五行,白天有陽光,但也有黑暗的地方,山洞就是;黑天沒光線,但也有明亮的地方,開燈即可。
在這種陰濕的地方,腳踩的又是傳說中的陰陽首魚,兩個人都分外小心,生怕大意一點,我對著張敏努努鼻子,美女听話,趕緊去,伸手往另一邊給她撥繩子,想讓她蕩過去。
「你眼楮是吃屎的嗎!那個黑色區域是個地洞,你讓我怎麼站!」張敏罵道,雙腳踩在井壁上固定身體。
我愣了一下,朝白半球那邊看去,因為站在高處俯視,能看見全貌,下到底後,反倒只能看見腳下的細節,忽略了整體。所以上面看到的是一副規整的太極圖,下來後,根本不是平面圖,高低錯落,像個亂葬坑子。
張敏說那個黑色區域是個地洞,我頓時恍然大悟起來,怪不得湖水滲光了,那肯定就是從洞里漏下去的。
而我想站上去落腳的白色圓圈,其實是個鼓起的石台。
把八扣安全繩解開兩個扣子,試探性的用腳尖踩踩,「實底。」我們這才放心地解開繩索,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又用匕首,撥開腳下的幾條枯骨,用力地敲了敲,實打實的青銅材質,很安全。
而張敏此行的目的就是這件「東西」,就連下井的時候,都會刻意注意井壁有沒有文字或者壁畫,現在又去扒拉那些骨頭,甚至青銅底的紋絡。
站在十幾米深,直徑百米的青銅井里,抬頭往上看,有一股說不出的肅穆沉重,可能是心理作用。
過了一陣,確認沒發生什麼事情後,我跟張敏打了個招呼,打算去另一邊看。有些事真經歷過,還真就是那吊樣。整個底部都是死尸,不同的是,死亡年代和方式不大相同,一半人死得只剩下白骨,另一半則是干枯皮膚黑化,所以皮膚上連帶著頭發。
轉了一圈兒後,我去白色凸起台子那里和張敏踫頭,問她有什麼發現沒。
張敏臉上有些失落似乎,「按照我之前的設想,或許是古人超現代文明的某種裝置,甚至概括了宇宙、生命、物質、能量等。因此聯想到它的作用,或許……這只是一個規模比較大的祭祀場地而已。」
「你也別失望,越是覺得神秘,其實沒準兒越簡單。比方說,你小時候肯定也想看男生撒尿,好奇人家為啥站著尿你蹲著尿,感覺挺神奇的,其實長大後見過了用過了,也沒啥新鮮的。」
張敏卻完全陷入自己的沉思,「那我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呢。這里陰陽分明,也剛好是陰陽生死學說的交匯處。而太極圖中間的一半陰一半陽融合成一個漩渦,通過一些特定力量,將物質的東西虛化後,進行復制並產生實體化的物質呢?」
「你就別糾結了,隨隨便便拍兩張照片,回去跟你們頭兒交差就完了,實在不行,我去幫你作證,順便吹吹這里神鬼莫測天崩地裂的,反正他也不敢來求證,即便來了,也是十年後,那會早就步入現代化社會……」
張敏忽然堵住了我的嘴,「那兒……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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