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對于古墓的構造很熟悉,憑刀片傳遞的手感就知道按到東西了,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墓室牆壁應該會彈出暗門,或者封墓的石磚。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古人來了個更直截了當的,三人腳底下的青石板, 當一聲,地面極速陷空,他娘的,墓門按在地上。
突然間的墜落感,根本來不及反應,各自本能的大吼了一聲,接著就是自由落體運動,摔下的瞬間,我還在想,別說是刀山火海,就是平地掉下去也夠摔一壺的了。
這一眨眼的黑暗和空虛後,**結結實實著了地,尾巴骨鑽心的一疼,接著身子也遭了秧。
「當啷!砰!嗙……」耳邊傳來一陣小風,跟著就是另外兩人呼天搶地的叫罵聲。
「臥槽!這他娘的什麼情況……」
「哎哎哎……手手,鐵鍬壓著我肚子呢,您別動啊……」
三人摔得七葷八素,還好不太高,那也他娘的有一間房子那麼高,體格差點的,直接摔散架了。
我的手電也摔飛了,身底下壓著包,忍著疼,趕緊去掏手電。
「瑪的,小時候學過一篇語文課文,叫什麼兩個鐵蛋同時落地……」大頭呲牙咧嘴地說。
「我的爺,您趕緊看看我胳膊,是不是斷了,怎麼一點知覺都沒有……」
他倆在我屁後呼呼地喘著粗氣,我強掙扎著坐起來,周圍黑咕隆咚的,森森的陰氣,撲面襲來,喘氣都有些困難,陰晦難聞的空氣中,帶著墓里的腐氣,聞上一口就想吐,其中還摻雜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讓人很不舒服。
我趴在地上模了半天,只模到個手電頭,電池都蹦出去了,加上他倆催得急,擔心是不是傷到骨頭,我迫不得已從包里拿出白蠟燭點著。
周圍終于亮了起來,三人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我一看賈胖子的狀況,心里著實一緊,我和大頭還算「軟著陸」,賈胖子直接抱著爛七八糟的工具掉下來,別的傷暫時看不出來,右胳膊可是夠嗆……手腕尺骨關節處幾乎月兌節,軟噠噠的耷拉著。
賈胖子面無血色地坐著,大頭忙給他點了根煙,放在嘴里讓他叼著,「我說胖子,你這……笨呢。」
賈胖子虛弱地抽口煙,額頭已經沁冷汗了,骨頭斷了都能忍著,不得不說有點狠勁,「隊長您就別奚落我了,這也就是我人胖肉多,要是換了唐爺,那就摔慘了。」
我心說,好像老子沒挨摔似的。大頭踹斷了鐵鍬的木柄,用急救藥包里的繃帶,簡單做了個護板,又給他吃了些止疼藥,三人坐著抽了一陣子煙,方才緩過勁來。
逐漸適應燭光後,我們才發現,掉下來的這個位置,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墓室,其實更像是地窖,也就是幾米見方,跟個廁所似的,沒有墓門,看樣子是間側室或耳室。前面提到過,並不是所有的墓都像西海王墓那麼闊綽龐大。
古代正規墓葬中,除去地上的陵以及祠堂等,地下埋葬部分,侯王級別也就是個「三室一廳」,一條甬道,兩間耳室,主室,事死如事生,和當時代住宅差不多。
帝王級別的墓葬,通常會多出一條甬道,多幾個廳室和殿,在咸陽旅游的時候,去過兩次漢長陵,沒多大陣仗,說白了就是幾間客廳,中間是「臥室」,臥室放口棺材,如此而已。
「奇怪,唐爺,怎麼一件東西都沒有?」賈胖子‘好了傷疤忘了疼’。
「這間應該是壁龕,類似于墓室牆壁掏的壁櫥儲藏室,相當于車後備箱,正規墓葬陪葬品不放在這里。」大頭對于古代墓室構造,太熟悉不過了,壁龕有兩種設計概念,一個是古代的對稱美,平衡墓室風水結構的,另一個就是修建墓室時,必要工具放置的地方。
大頭走到門口,伸頭黑漆漆地墓道看了兩眼,「別在這耗著了,咱們家寶貝都等著呢。」
「去哪兒?」賈胖子雖然做古玩生意,切身原產地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廢話,當然是主室了,沒听過這麼個成語嘛,先入為主。」大頭最關心的還是冥器,墓主人陪葬品中,金銀陶瓷等一般盛放在耳室和殿堂內,只有生前最喜愛的物品,才會貼身放在主室棺槨內。
我把賈胖子扶起來,對大頭說,「你悠著點,我他娘的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兒,讓你先入為主,可別喧賓奪主,先搞清楚狀況,再動手。」
三個人中,就賈胖子還有個手電,保險起見,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用,不過,看蠟燭的火苗攢動,墓里應該是有空氣交換的。
離開壁龕後,外面是個回廊式的墓道,身後是長條石封墓。我舉著蠟燭往前照照,墓道和墓牆保存完好,不過感覺墓牆上應該涂了大漆,吸光性很強,所以燭光照不遠,視線極差,看什麼都是黑乎乎的。這樣的設計,也算合理,無形中會在視覺上增加陵墓面積,古人要面子,死後也不例外。
大頭也看出這點,開玩笑說,「我西安那個哥們兒,跟我說過一個樂子,一個小子去倒斗,誰知不走運,挖到一個小斗,就一室,這哥們兒在翻騰半天,結果就弄了倆破了的陶罐和碗,這哥們兒一氣之下破口大罵,‘窮鬼一個,這斗倒得真倒霉。’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發現有個東西抱住了大腿,低頭一看,是墓主人的骷髏,可把這小子嚇屁了,又磕頭又求饒,求了半天才發現,骷髏的嘴里含著一大塊冥玉。您說逗不逗,寧願讓你盜他的墓,也別說人家窮。」
「別放屁了,古時候能造墓都是大戶,普通人家都是土坑子,就一間墓室,千百年來一波又一波的盜墓賊,就是埋一座金山,也他娘的禁不住盜墓賊繁殖的速度。」我罵道,每一行都怕不上道的混子,有些人盜了人家墓,該拿走的拿走,拿不走的破壞,純屬三光行動,損人不利己,破壞墓室結構還墓主人休息。
我們簇在一起,繞過回廊,往主殿前進,這時,賈胖子拉了我胳膊一下。
「唐爺,這真是唐墓嗎?」
我回頭一看,賈胖子正用鬼頭刀蹭著墓牆,我忙把蠟燭湊過去,果然,幕牆上涂著大漆,可能是墓室空氣過于干燥,黑漆有些蛻皮,像魚鱗似的,成片狀往外張。
賈胖子已經剝了一大塊黑漆,牆壁上露出一塊方條墓磚,隱約能看見上面橫豎交錯的線條。
我也一愣,顯然,這是有人在寢墓建成後,故意涂上的這層大漆,可能是為了掩藏某種信息,而不是墓主人所為,難道說,我們不是第一波?
三個人心里都不免有些失落感,到嘴的鴨子飛了。大頭不太相信,用匕首也快速的剝落一層黑漆。
我心里也沒了底,好好的墓磚干嘛上漆?如果是後世盜墓者所謂,更蹊蹺了,拿冥器走人,偷人家東西,給人家刮大白,自古以來沒這麼交易的。
「唐爺,咱們可能多慮了,這個漆還真是唐代的。您細看,唐漆最明顯的特征就是稠,我也經手過幾間唐代漆器,品質雖然比這個好,但色澤和配料,都是萬變不離其宗的。」賈胖子蹲在地上,伸手捻著地上剝落的漆皮。
我愣了一下,「那這個漆更沒必要刷在墓牆上了,況且這東西質量未免太次了,夏朝以前氏族公社時候,就有漆器了,也不至于禿嚕皮吧。」
「會不會是……陵墓最後一道程序進行中,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工太快造成了質量下降。漆器爆皮,八成是墓牆沒有經過沖洗,雜質太多,影響刷漆效果了。」賈胖子忽然說。
這時,大頭又鏟了一片牆漆,轉頭催促我們倆,「油漆有毛研究的,趕緊看看咱們家陪葬品還在不在了。」
雖然我們納悶墓室干嘛刷漆,但大頭說得對,來是求財,先去主殿看看。
從回廊繞出來,賈胖子把手電打開,在主殿里照起來,一眼就看到,主殿正中間,一個巨型方石棺槨。
三人不禁大喜,心里都打起小算盤來,這麼大的棺槨,里面得多少陪葬冥器。大頭幾大步就跑了過去,蹲在棺槨前上下看了一會兒,隨即站起來,聲音都變了,「這不是他娘的棺槨……」
我心里一沉,希望有多大,失望的落差就有多大,一邊朝方石走去,一邊觀察起主殿構造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墓中不僅沒有耳室前後廳和甬道,成殮墓主人的主殿內,居然沒有長明燈以及墓志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如果細看就會發現,連口棺材都沒有。
「這他娘的是不是皇帝老兒的墓?別是逗咱玩呢吧。」大頭罵道。
「不對,我用你腦袋做擔保,這絕對是帝王陵,這個不是棺槨,是棺床,層數越多,身份越高,最多是七層。」
我用手電仔細檢查了一遍長條石的局部,長大概有七八米,寬也有五米,一米多高,卻不是一整塊石頭,而是由一圈圈依次遞減的漢白玉石板搭建而成,一塊比一塊大,成階梯狀,外形像金字塔,一共七塊,第一層是盛開牡丹;第二層是祥雲;第三層十二生肖守護神;第四層身著甲冑的威猛士兵;第五層每一面都是二龍戲珠。
當我看到第六層時,雕刻線條和工藝,猛然間發生了急轉,做工粗糙,沒有經過拋光,而且雕刻手法凌亂不堪,和上面五塊天壤之別,再看第六塊,干脆沒有了雕刻,只用墨跡畫出應該雕刻的東西,但雕了一個邊角,突然停了下來。
我剛要告訴他們發現的問題時,忽然,賈胖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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