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特表情不安地從沙發上爬起來,他和剛打開門的露絲兩人撞了個正著,這姑娘難得的有些尷尬,手臂僵硬地懸浮在空中︰「嗨——uhhh,我得說中午好,羅蘭先生。」
「精確。倘或您願意給我讓個路,我會用畢生來感謝你。」萊斯特給自己套上外套,然後看了看櫃子邊的落地鐘,「你們可以隨意,卡爾有事要忙,可能回到三點或者更晚一些——小心洛夫喬伊,他一向是個盡忠職守的好管家。」
然後他就走了出去——對露絲和杰克臉上的震驚熟視無睹,上帝,他有太多的事要忙,白富美要和高帥窮談戀愛?
得了吧,就好像誰他媽在乎一樣!
「gosh,他提醒我們?我沒听錯吧,杰克?」露絲抓著頭發,臉上的表情大概就像是看到了布克特夫人月兌光了跳草裙舞之類的。
杰克聳聳肩膀︰「我早和你說過,萊斯特是個好人。」
萊斯特腳步匆匆地穿過了走廊,來到了三等艙,他沒敲門,打開房間的一瞬間像狗皮膏藥黏糊得難舍難分的兩個人影快速分開,瑞恩•魯道夫的表情看起來簡直想殺人,這一向看他不順眼的年輕人大聲吼叫起來︰「**!你他媽不知道事先敲敲門嗎?」
「如果我沒記錯,我擁有這房間四分之一的使用權。而現在——」他意有所指地點了點自己床鋪的方向,窄小的床板顯而易見地被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佔滿了——他拒絕去想其中構成——他發誓他沒看見垂在床沿上一只打滿了補丁的髒得看不出顏色的毛線襪子。
他冰冷漂亮的眼珠子微微轉動,角落里的女人已經整理好了自己鮮艷廉價的蓬蓬裙和姜黃色卷發,她的手腳利落——大概是干慣了這樣的事——甚至好整以暇地給自己補了點口紅,見萊斯特看過來,她搔首弄姿地拋了個媚眼︰「嗨,我是杰西卡,瑞恩的——hmmm,好朋友,我猜?」
萊斯特勾勾嘴角送上一個刻薄的笑︰「杰西卡夫人,我可不覺得瑞恩喜歡這個定位。畢竟,他可是個有頭有臉的——哦,讓我想想,小雜貨店繼承人?」
「你這狗娘養的婊||子!我發誓我要給你點顏色瞧瞧!」
瑞恩像一條瘋狗一樣沖了上來,萊斯特維持著輕柔的笑容伸出手,整個人揉身上前,一拳狠狠地砸在他柔軟的月復部,年輕人頓時蜷倒在地上,捂著肚子一副下一秒就會因為疼痛而死的慫樣。
「干得漂亮!」杰西卡吹著口哨,拎著裙擺在原地跳了段恰恰,「哦,男孩兒,你簡直棒極了!要知道這可是個無賴,他從不給小費。要和我來一場嗎,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抱歉,杰西卡夫人,我喜歡男人。」萊斯特用絲絹擦著手指,冷靜地說道。
杰西卡看上去失望透了︰「pissoff——人人都是死基佬,總有一天我得去和女人做生意!」
萊斯特輕輕微笑起來︰「不,夫人,我想眼下就有一樁絕好的生意等著您。我發誓只是一些小事,我知道您在三等艙中交友廣闊——再找不出比您更合適的合作對象了。我會給您十塊錢,給我我想要的,剩下的都歸你。」
杰西卡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來,萊斯特發現這妓||女其實長得十分漂亮——尤其是那雙罕見的勿忘草色的眼楮,這讓她看起來有些不合年紀的天真爛漫,他更加確信她在這里比自己吃得開的多。
「成交,先生。」
杰西卡咯咯地笑著,她提著裙子從瑞恩身邊走過,高跟鞋毫不留情地踩在這年輕人的手背上——瑞恩疼得發瘋,但他毫無辦法,除了色厲內荏地罵著髒話他只能像個木乃伊似的躺在地上——上帝知道他甚至連稍大點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萊斯特不必在三等艙耗費太多的時間,他有了一些功夫,但老實說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三等艙的房間?詛咒上帝,他可不願意花費幾個小時去整理床鋪就為了在船沉前多坐一會兒值回票價,何況那地上還躺著一個瑞恩•魯道夫呢!poorman,任何意義上的。
卡爾的房間?obviously,他絲毫沒有觀賞「偉大藝術家是怎麼煉成的」這種劣質紀錄片的興趣,要是給它打個標簽,沒準是rated18?
他走到船頭。
天色已近黃昏,暖橘色的光灑落船身,一些響亮的鳴叫在耳畔悠揚響起——是海豚,萊斯特抓著欄桿望下去,那些漂亮機靈的小東西在海水里互相追逐,甚至有幾條躍出了海面,優美的尾鰭在油畫般色彩鮮明濃重的風景中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剪影。
萊斯特不由自主地拿起琴,一些生澀的音調從弓弦下流瀉而出——他不太練習這首曲子——並非因為不喜,而是罕有演奏的興趣和心情。
很快生澀感退去,典雅柔和的音樂沉入夕陽,海豚們高聲鳴唱,仿佛在為他和曲。
萊斯特拉了一遍又一遍,靈魂和思緒深陷其中,似乎想要追隨著時間的腳步,就此遠離。
他看到一些光,從很遠的深海里透出來,慢慢搖曳著,簡直像極了scorpio從星空墜入凡塵。
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
世有一切,終不會叫人絕望致死
「amazinggrace!howsweetthetsavedawretchlikemekid,it’sgreat.」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萊斯特耳邊響起,年輕人的思維停止了陷落,他有些尷尬地放下了琴弓——他知道自己剛剛那動作挺蠢的——就像想在泰坦尼克號上當一輩子的沉思者雕像一樣。
「承蒙夸獎。您好,先生。」萊斯特確信自己不曾與面前這位穿著得體的老紳士交好,他的臂彎里挽著一個年紀同樣不小的老婦人——他的妻子,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好極了。
老先生親切地微笑起來︰「哦哦,別緊張,孩子。我是伊西•施特勞斯,一個——一個上了歲數的有錢人。」他眨了眨眼,帶著一些活潑。
萊斯特緊繃的肩膀頓時放松下來,他眯著眼楮笑起來︰「絕妙的風趣,施特勞斯先生。」
老紳士拍了拍妻子的手,他看上去得意極了︰「ofcourse——為了這個,艾達願意愛我一輩子,不是嗎,親愛的?」
老婦人一臉無奈,宛如琥珀的褐色眼楮里卻沉澱著甜蜜的笑意︰「天吶,你別逢人就說這個——小伙子,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一向有些不著調。」
萊斯特輕聲說︰「夫人,我很高興,也很——羨慕——」
老施特勞斯挑了挑眉,口氣溫和︰「怎麼,霍克利那小子對你不好?」
艾達捂著額頭,一副「天吶這老頭怎麼敢這麼直白他簡直用了半輩子在作死」的表情,萊斯特忍俊不禁︰「並非如此,他對我很好,actually,超出想象的好。」
老施特勞斯大概嘟囔了一句「那小子看著可不像我這樣深情真誠的好人,和老霍克利一個樣」,萊斯特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但這就顯得不可思議,他是個小人物,至少目前是,沒道理這位老先生會紆尊降貴地同他談話,何況他表現的和顏悅色、平易近人。
艾達輕輕地拍了拍萊斯特的手臂,柔聲說︰「我認識你的父親。我們在英國的海德公園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是個相當的好人——老好人脾氣,有些古板,但非常負責。那時候他正在演奏amazinggrace——不錯,就是方才你演奏的那首。我們一眼認出了你,上帝,你絕想不到那種仿佛時光倒流的感覺,youlooklikehim,totally.」
萊斯特笑了笑——沒什麼感情的,他沒有那部分記憶,他始終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杜賓•羅蘭。
一個狗娘養的。
「金很愛你和你的母親——他把所有賺到的錢都存下來,想給當時還是個baby的你買一把最好的琴,他說你有一雙很美的手——上帝恩賜,它們得有最好的琴相配。」艾達像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gosh當時你還只是個嬰兒呢,伊西說他簡直是愛子成狂。」
萊斯特模了模手上的小提琴——這是一把好琴,毋庸置疑——但在真正的羅蘭死去之時,它的來歷就再也無可考證,但這並不妨礙他說一些好話來安慰這個老人︰「他做到了,他是個好爸爸——即便他缺席了我大部分人生。」
艾達溫柔地看著他,眼底閃爍著水光,她甚至伸出有些輕微顫抖的手指模了模萊斯特的頭發︰「iknow.他始終是對的,你當真有一雙很美的手。親愛的,你輸了。」
老施特勞斯滿臉懊喪︰「哦,是的,哦,jesus,踫上他就沒好事兒。」
「伊西——」施特勞斯夫人拖長了聲調,顯然已經有些生氣了。
老施特勞斯頓時擠眉弄眼地哄她高興︰「哦哦,艾達,我親愛的,我就是開個玩笑。你知道的,我心甘情願。來吧,孩子,我得給你點什麼,我欠他的。」
萊斯特搖了搖頭,他看到卡爾正朝他走來,男人滿臉不憤——但萊斯特卻從其中敏銳地看出了一些委屈和懊喪——簡直像條耷拉著尾巴的西伯利亞雪橇犬,年輕人的目光溫柔美好,仿若凝視著此生的珍寶︰「一個祝福,先生,倘或您當真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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