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你身上會時時佩戴類似的香囊嗎?」綠珠舉著明紫色的荷囊,朝著謝時行笑了笑,而後者卻是沉浸在香艷的綺思中,一時之間沒有轉過念頭,听得綠珠喚了他一聲,手中又拿著一個剛剛從自己腰際上摘過去的香囊,便笑著胡亂地點了點頭。
「這個香味襯得謝公子相得益彰,越發地溫潤如玉。」綠珠忍住心頭的不適,隨意地恭維了一番,把謝時行哄得心花怒放。
「若是綠珠姑娘喜歡,我以後天天佩戴著它。」謝時行內心笑得張牙舞爪,只差手舞足蹈了。
過了些時候,綠珠臉上現出了明顯的疲態,只用一支手支著下巴,神思卻是明顯地飄散開來,謝時行見到佳人一臉的頹靡之色,便不忍心打擾,于是頗為識趣地拱了拱手︰「謝某不再打擾綠珠姑娘休息,過些時候再來叨嘮一番。」
綠珠許是真累了,也沒有出言挽留,只是對著他福了福身子,便把他送出了門,當暗紅色的木質門板合上時,原本掛在綠珠臉上的虛笑也在一刻間卸地一分不剩,只有明明顯顯的厭惡。
素素挑開珠簾子,走了出來,綠珠將手上的香囊遞到她手中。
素素低頭嗅了一番,也不過是裝了些尋常的丁香,荊芥穗,紫蘇,蒼術,肉桂,辛夷,細辛,白寇仁、蒼術,再細細嗅了一下,素素的唇邊便向上挽了一些,拿來銀剪子,挑開細密的針線,搓了一點粉末,再次放在鼻翼下輕嗅,果真,有巴戟天,只是分量少了一些。
綠珠看著她一副了然在胸的樣子,也不急急地催問她,只是靠在美人塌子上,捻起一塊綠豆糕放進嘴巴里品嘗,卻是除了苦澀硬是沒有嘗出其他什麼味道,于是便懨懨地將只咬了一口的綠豆糕擱置在了一旁。
素素不一會兒便在腦子里擬好了一個方子,只等著明天一早去醫館配上些朝生,調和出一味香。
「看你這個樣子,我便知道你已經成竹在胸了。」
「還是你這個美人計使得好,不然,我可是沒多大的把握。」素素隨手將破碎的香囊一丟,擦拭了一番手。
「美色當頭一把刀,顯然這個謝時行沒有繼承他老爺子的精明。」綠珠撇了撇嘴巴。
素素坐到她身邊︰「姐姐,倘若真的不喜歡這個人,下一次便由我來應付吧。」
綠珠睜開半闔著的眼︰「素素,你還小,不適合。」
「那也說不定,你難道沒有听聞謝時行除了豢養美貌姬妾之外,也寵幸一些十多歲的女孩子。」前不久,她還在街巷中听聞又有一具瘦弱不足十歲的女童尸首被抬出了謝府,所受到的待遇也不過是一截白綾敷面,腳垂落下木板的時候,還能清晰地看到縱橫的青紫色,和凝結了血跡,死相有多慘烈就有多慘烈。
「素素,這個禽獸,由我對付,你不準出現在他面前,听見沒有?」綠珠忽的從美人榻上坐起身子來,雙手緊緊地嵌入素素的肩膀,眼中射出雪亮的青光。
素素直直地看進她的眼中,毫無意外地看到了袒護之情,于是便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姐姐,你也且放寬心,我們的日子,還有很多,不必急在一時。」
綠珠得到她的答案身子才放松了一下,原本挺直的背部柔和了下來,緩緩地從胸口中吐出濁氣,心里卻是默念著︰「素素,有些東西,我不想你去觸踫,如果一定要有人的雙手沾染上不堪,便由我一人來擔著就夠了。」然後她再緩緩地躺倒在美人榻之上,眉心是融不開的疲憊。
素素看見她這一副樣子,于是便打開豆青釉雙耳三足香爐蓋子,在里面灑了一把木芙蓉香料,用銀湯匙細細地撥均勻,便合上了鏤空的蓋子,幾縷精細的白煙氣便裊裊升起,緩慢地在室內散開。
看著綠珠的眼楮慢慢地閉上,呼吸漸漸變得綿長,于是她便輕手輕腳地替綠珠蓋了一層衾毯,然後便走出了綠蕪閣,一邊走,一邊還想著用什麼樣的配方來調試這劑燻香會更好一些。
是夜,蕭皇貴妃又召見了盧逸初,問了一番尋覓顧神醫的進展,然而答案還是老樣子——神龍見首不見尾。雖然原本也沒有抱著什麼希望,然而听到這個答案後,心還是下沉地厲害,面皮上再也綻露不出一絲笑意,只是緊緊地繃著,看著跪在地上的盧逸初于是便客套地說了一句︰「盧卿辛苦了。」內心卻是盤算著如何能瞞著祁帝下一封詔書,將幽王神不知鬼不覺地召回來。祁帝的字,她倒是模仿地九分像,只是這印子,真不好下手,祁帝向來是把那枚印子隨身攜帶的。
正好,祁帝的身邊侍奉的馮智玳送了匹雪雲綢緞過來,蕭皇貴妃笑著道了謝,然後讓琉舞賞了一粒金珠子給他,馮智玳趕緊笑著收了,順帶還說了幾句恭維話,終于把蕭皇貴妃給逗地笑出了聲。
馮智玳走後,蕭皇貴妃看著眼前匹雪雲綢緞,心中卻是生了一個計較,于是便囑咐琉舞連夜用雪雲綢緞趕制舞衣的樣式。
軟紗羅,飄飄舞,但願自己的《摩訶兜勒》還能入得了祁帝的眼。
三日之後,宮中的繡娘便按著蕭皇貴妃的要求將雪雲綢緞制成了一件皎潔如明月光的舞衣,蕭皇貴妃模上光滑如水的裙身,心中五味雜陳,然而一想到鳳水問,便咬了咬牙,退了左右,在當年陪嫁的箱子底下翻出了一個瓖嵌著顆顆如珍珠的盒子,緊緊地貼在胸口。
終歸還是要用到這般下作的手段,蕭皇貴妃將這個盒子珍重地貼身收著,然後坐在梳妝台前,一一翻出螺子黛、胭脂水粉、唇脂,放在台子上,敷粉、施朱、描眉、點唇、落梅妝,然後再插上一直水頭極好的玉搔頭,蕭皇貴妃看著銅鏡中這張陌生的臉,極盡妖嬈了笑了笑,直到所有的細紋都覆蓋在珍珠粉之下,才整理了一番衣裝,在外頭罩了一件水貂披風,讓琉舞撐了一盞八角琉璃燈,便朝著祁帝的寢殿而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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