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早上,眾門派都在辯論,某些時刻,甚至激烈到了倪袂懷疑他們要打起來的地步。然而卻都辯論不出什麼結果,處在膠著的狀態。
而由始至終,沈錚河與殷非墨都只是靜觀事態,並沒有跳出來與其他人辯論,讓人模不清是什麼態度。
到了午時,眾人已經相對有些疲憊,就連在後方听的倪袂與尹宴蘭也感覺到無力,更何況在場上鏗鏘辯駁的眾人。
見到這個情況,穆莊主便出聲邀請眾人去雲明谷內一聚,共進午膳,之後,再讓眾人回房休息,明日再繼續這個話題。
疲憊的眾人漸漸退場,倪袂起身的時候,薛瑛已經重新戴上了面紗,整了整衣襟,領著一眾白衣翩躚的女弟子離開。
這個女人擁有一副極其柔美的身段,如果沒有毀容,應該算得上是美人。如今變成這樣,當真是可惜,也不難想象她為什麼會對殲滅魔教這個問題那麼激動了。
薛瑛經過門口的時候,恰好與程銳澤錯身而過,瞥了程銳澤一眼,便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程銳澤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笑笑便轉身離開。
與剔水宮一行人一同到了中午聚餐的地方,原來是谷內的一片青草地。
春意盎然,花草叢生。
清澈的河流猶如發帶一般繞著四周流淌而過,水聲悅耳,猶如樂聲和合。
深谷處輕煙如雲霧,飄飄渺渺地浮在水面上。
寬闊的草地上架滿了土堆和燒烤的鐵枝,炭火冉冉升起,就像是古代的bbq活動。
倪袂與秦散秋分到了兩只已經被宰殺完的雞,還有一只羊腿,兩人坐在一堆小孩子中間,被分配去看著那群小弟子。
雖然是兩個人在同時照看,但實際上忙活的就只有倪袂一個。
「師姐,這個怎麼烤?」
「師姐,我把羊腿剖好了。」
……
眼角瞥到秦散秋在看著她,倪袂轉頭道︰「小秋,別顧著看了,快過來幫幫忙。」
秦散秋沒動,歪了歪頭,「我忽然想起了那時候的事。」
倪袂︰「嗯?」
秦散秋︰「你*的事。」
倪袂︰「……」他的表情那麼純潔,應該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倪袂甩了甩頭,笑道︰「好 ,我今天也做給你吃。」
把一整只雞穿在鐵絲上,倪袂和秦散秋一人一只,在火上烤至流油,再刷上醬料,頓時香氣四溢,分給一群小孩子後,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剩下的一只雞就給倪袂和秦散秋瓜分了。
倪袂一邊吃雞,道︰「剛才辯論得好激烈,我都快跟不上節奏了。」
秦散秋不置可否,根本看不出他現在對魔教的態度。
見引不出話題,倪袂又道︰「剛才和小蘭師兄說到魔教,他說自古正邪不兩立,正道與魔教永遠是勢不兩立的……小秋,你覺得呢?」
想了一下,秦散秋忽然反問道︰「那麼,正邪的標準又是什麼?」
倪袂一怔。
「如若正道有人做了齷齪之事,如若魔教有人行事愛憎分明、光明磊落。那麼,所謂的正邪之分,還存在麼?還能清晰界定麼?」秦散秋淡淡道,「所謂的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在我看來,純粹是無稽之談。」
「以光明之外表掩蓋齷齪的內在,與毫不顧忌地行殺戮之事,又有何不同?」
「口心不一地偽善,與毫不掩飾地愛恨,高下又如何?」
听著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倪袂越听越心驚,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小秋,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說,你覺得魔教並不是全部壞人,正道也不是全部是好人,是麼?」
被捂住嘴角,秦散秋愣了愣,點點頭。
「這些話,不能在別人面前說,知道嗎?」倪袂緩緩松手,嚴肅道,「我听就罷了,要是給別人听了去,恐怕……」
她不認為秦散秋的想法有什麼錯,事實上,她也是這樣想的。但是,如果他這些話給有心人听見了,那可就麻煩了。比如說厭惡他的人,比如說旬陽子听見,比如說那個所謂的重生者。
「我知道,若是對旁人,我斷不會說這些話。」秦散秋靜靜地凝視著她,「只因為是你。」
因為是你,所以想讓你知道我真實的想法,無論你是認同還是不認同,都想要讓你知道真實的我。
「嗯,其實我也是像你這麼想的。不過,這件事還是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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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
月明星稀的夜晚,空氣涼爽,蒼穹深藍如寧靜的海。
身後的幽倩已經睡熟,倪袂卻在床上睜著眼,看著屋頂的瓦片,耳邊似乎又浮現起了今日午時的那段對話。
今天的一席話,已經可以知道,其實秦散秋心中對所謂的正邪兩派並沒有絕對的觀念,也並不如一般的正道弟子,比如尹宴蘭那麼排斥魔教。有這等思想基礎在,如果他要入魔,倒也不出奇。
不過現在倒不用擔心他入魔的事,畢竟最近沒有促使他叛教的敏感事件。比較重要的問題,明顯是那兩個重生者的身份,到底會是誰?
倪袂翻了個身,听見幽倩喃喃發出的夢話,忽然覺得自己大晚上不睡覺反倒在想這個問題很傻。想再多也沒用,倒不如休息。
思及此,倪袂拉緊了被子,開始閉眼數羊。
萬籟俱寂的夜晚,顯然很適合睡眠。
然而,就在閉上眼楮後不久,寂靜的谷內,忽然傳出了一聲尖銳的爆響,伴隨著數聲尖叫。
倪袂瞬間驚醒,從床上坐起來,發現那聲響又再出現了一次,並不是錯覺。于是,她連忙把還迷迷糊糊的幽倩推醒,然後把窗戶推開了。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一樓,無法窺見遠處的情景。然而窗戶一開,便可看見有不少弟子都已經驚醒,紛紛出門察看情況。
幽暗的走廊,為數不多的燈籠不知為何都已經滅掉,倪袂出門,凝神一看,原來整根蠟燭都已經被利器切斷了。
背後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看來是有人侵入了這里。」
倪袂轉頭,只見秦散秋單衣外面只隨意套了一件外套,烏發披散,顯然也是剛從床上醒來。然而,他自然下垂的手里,已經悄無聲息地握了一把鋒利的長劍。
有人入侵了這里……怎麼會這樣?她的原作里,並沒有武林大會被破壞的劇情。即使她的重新歸來對劇情有蝴蝶效應一樣的影響,那也只是小範圍地對穆靈萱等人有影響,她能肯定,自己是絕對沒有影響整個武林大會的能力的,所以,這不可能是她造成的劇情暴走。
到底是誰在搞鬼?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
難道是……重生者搞的鬼?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來者能夠悄無聲息地潛入穆家莊,恐怕這次的武林大會是混進了內奸。整個穆家莊的燈火照明都被切斷,眼下烏燈黑火一片,不少的小弟子都被嚇到了,緊緊地拉著尹宴蘭的袖子。
貿貿然地,在場的人都沒有行動,只是保持警惕。忽然,在遠處傳來了一聲怒吼,接下來便是兵器相接的聲音。因為是黑夜,所以傳至極遠。
而今早的大殿,已經傳來了擊鼓聲,一聲又一聲,傳至極遠,那是號召集合的聲音。
沈錚河迅速反應過來,道︰「所有年幼的弟子回房呆著,長清和宴蘭留下應對,保護他們,其余的隨我來。」
蘇長清點頭。
恐怕穆莊主已經被驚醒,眼下就是集齊所有能戰斗的人去大殿。而那些沒有能力又年幼的弟子,如果跟在身邊,反倒會增加危險的變數。倒不如讓他們留在原地,派人保護。
秦散秋沉聲對倪袂道︰「事態恐防有變,你呆在房內,不要外出。」說完又改口,「等等,你還是跟在我身邊。」
倪袂點頭,緊緊跟在秦散秋身後。
半夜的穆家莊十分寂靜,然而兵器相接的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伴隨著廝殺怒吼,甚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倪袂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自然也收起了所有玩笑的心,緊緊地跟在了秦散秋身邊。
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伏擊,倪袂松了一口氣。然而秦散秋卻依舊很警惕,反手握劍,腳步極輕。
風輕輕吹過,樹葉沙沙地摩擦著,明月晃晃,漸入層雲。
驚人的變故就發生在那一瞬間——
五個黑色的身影從樹上躍下,手上均握著鋒利的匕首,直取眾人命門!
與此同時,一聲嗡鳴,秦散秋已經拔劍出鞘,刀鋒在月下閃過一道冰寒的光。
剔水宮的弟子自然不是吃素的,迅速反應過來迎頭酣戰。雖說搞不清對方是什麼人,但是既然對方已經向自己使出了殺招,那麼就斷不能善了。
在黑夜中本就難以視物,然而攻擊他們的黑衣人卻仿佛能夜間視物,看清他們的動作,每次都堪堪避開剔水宮的人的攻擊。
混亂的戰團里,倪袂已經按照秦散秋先前的吩咐,躲到了假山後面。
盡管知道厲害的人都在現場,然而第一次直面這種場面,倪袂還是緊張得手心冒汗。
在幽暗的月光下,明亮鋒利的刀刃反射出的寒光不斷映射在牆壁上。看不清戰況,只能听聲辨位。
忽然,空氣中傳來了一聲悶哼,顯然已經有人受傷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人竟然打著打著都走散,唯剩兩個人還在纏斗。
借著幽暗的星光,倪袂眯起眼楮,驚愕地發現那是秦散秋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鏗鏘凌厲的刀劍相擊聲不斷入耳,樹枝上的落葉被凌厲的劍氣激越而起,又在空中撕成碎片。
兩人的動作快得讓人無法看清,只能依稀看見的是,盡管身材上佔了優勢,但是那個黑衣人卻攻擊得一點也不輕松,漸漸地處于敗退的地步了。
秦散秋招招狠戾,劍鋒有好幾次已經劃到了黑衣人的身體,腥氣溢出,顯然已經處于不斷逼迫敵人的上風。
作者有話要說︰一小時後三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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