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夢本一直在擔憂,今日已經是司空欞被困在機關陣法中的第四天,她可以不吃不喝,和凡人怎麼忍受四日斷水斷糧?
不過和霍辛一起前行沒多久,浮夢就放下了心,這陣法中的樹林真的是一片山林,小溪野果應有盡有。但凡不是個太蠢的人,想在這里活下去並不是問題。
也是這樣行了一路,浮夢不得不承認霍辛的確是一個非常溫柔的男子,他實在很會照顧人,知道用什麼樹葉接水會讓水變得清涼可口,知道什麼野果滋味更好一點。
浮夢實在詫異,難道霍辛的過去是野外的獵手嗎?不過看他白淨儒雅,和想象中粗獷豪邁的獵人實在不相符。
有一點十分遺憾,霍辛的溫情全都讓浮夢徹底的辜負。
浮夢也是好心,她覺得野果雖能果月復,可離吃飽吃好實在差得太遠,還是讓霍辛多吃點。並且她是可以不吃東西的,加上她的嘴被養得實在刁,所以對于僅維持生命的野果實在下不了口。
也不知道他們行徑了多久,這里的天空始終像蒙了一片厚重的紗幕,實在太難靠天色來判斷時間。
在行徑過程中,他們所看到的永遠是一片森林景象,就好像這片樹林真的沒有盡頭,難道被困進這里,就要在這里不見天日的過一生?
浮夢幾乎迫切的想遇到同樣被困在機關陣法中的司空欞,不僅僅是因為他身上的玉佩,若這里真的那麼難以離開,她可以放棄以後的相守,而選擇讓他度過危難離開這里。
突然霍辛停下了腳步,正在想心事的浮夢差一點就撞到了他的身上,她眉頭一皺抬起頭,卻看到霍辛看著一棵大樹,眉頭皺得比她還緊。
「怎麼了?」浮夢看了看霍辛,又看了看霍辛正在打量的大樹。這里到處都是大樹,這一棵到底有什麼特別,竟入了霍辛的眼。
只是霍辛還未回答,浮夢就已經倒吸一口冷氣,霍辛知道浮夢已經察覺,語氣平淡的說出結論,「我們走了那麼久,此刻又回到了原地。」
明明霍辛對于樹林道路的識別已經到讓浮夢驚嘆的程度,他所走過的路都是根據一切可以參考的情況來判斷他們走的是不是直線,並且沿途霍辛都有做下極好,若說有點歪斜浮夢還能接受,可是饒了一圈回到原地就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浮夢沒想到,她這個鬼魂竟然也會遭遇鬼打牆,真是既諷刺又好笑。
不過一個面癱浮夢,一個淡定霍辛,這兩人心中如何不得而知,從面上看,兩人都挺平和,就好像他們用了大半天只是出去逛了一圈,現在回到家了而已。
霍辛淡定的說道︰「看來我們得換個方向,再走一次。現在要不要休息片刻?」
浮夢搖搖頭,馬上又點了點,她哪需要休息,可是霍辛只是凡人,怎麼能與她相比,雖然心中十分焦急,但若霍辛支撐不住,他們就會更加麻煩。
浮夢坐在一塊石頭上,而霍辛靠在他們休息整夜的大樹上小憩。
浮夢有些無聊,開口道︰「霍辛,你不管不顧跟我一起進入機關陣法,現在外面的安東軍徹底沒了主將,看你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霍辛回答,「被困進來的只有我一人,我的親衛屬下都安然的在外面,他們知道應該怎麼辦。」
「這麼放心?」浮夢追問道。
霍辛坦然一笑,「若這點事都做不好,便不配做我霍辛的屬下。」
這一刻,浮夢覺得霍辛說這話時散發著王者的霸氣,完全不同于他平時的儒雅。這感覺讓她惘然,一時竟不知再接口說什麼好,于是她決定抬頭看看天。
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在這樣昏暗的天色生活會讓人不自主的產生困乏感,就連不需要睡眠的浮夢都覺得乏乏的,已不知霍辛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保持這樣奕奕的精神。
浮夢百般無聊的看著天,心中想東想西,又不讓讓霍辛知道她無話可接才不說話,所以干脆閉上了眼楮做養神狀。
就在閉眼之後,浮夢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感覺,那是對鮮活生命的感知力。這感覺浮夢從來都有,也許算是執行逐夢令的附贈,她是鬼魂,她的宿主是死人,她和她的宿主都沒有生氣。
雖然她沒有,但是她周圍的人,甚至是花鳥魚蟲都是鮮活的生命,而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的生命力。
這種感知,在她閉上眼楮後更加明顯,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霍辛的方位,這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她能感覺到她的上空四周布滿生命,也就是說,這片樹林中鳥類並不少,可他們在這里這麼久,連一只能抓來打牙祭開開葷的鳥都沒看到過。
說明什麼?有鳥,她和霍辛都看不到。
想得更深層一點,現在應該還是白晝,而他們這里雖比夜晚亮了點,卻其實還是如同黃昏一般昏暗,有什麼遮擋了他們的視線?
浮夢甚至想到會不會是機關陣法中有什麼藥物,會影響人的視覺,可是又覺得說不通,她根本不懼毒物,凡間的任何藥物對她應該都是沒有作用的。
想來想去,有了重大發現卻依舊沒有結果,也實在無法開口告訴霍辛,她是鬼魂加尸體所以能感覺到天上其實有飛鳥,只是他們看不到。
這樣想來,還不如一無所知來得好。
突然,浮夢又想到了什麼,猛的睜開眼楮,從坐著的石頭上蹦了起來,看向霍辛,「我休息好了,在夜幕降臨前,我們抓緊時辰。」
霍辛看著休息了片刻便如同打了雞血般的浮夢,點了點頭。
只是接下來,霍辛很快發現浮夢與之前的不同,若前一次浮夢只是個普通人,而現在浮夢卻像變成了一個輕功高手,步伐輕盈,且速度極快,霍辛走的是直線,而浮夢幾乎是在他周圍不停的走著曲線。
是不是的用手撫在某棵樹上閉上眼,然後又換棵樹一撫一閉眼。
若平時看到有人做這樣詭異的事情,霍辛腦中馬上飄出裝神弄鬼四個字,可面對浮夢,他竟然沒有。不知為何,他覺得浮夢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就算浮夢的速度再快,這樣不放過任何一棵樹的撫模總讓他們的速度比先前慢一點,不過速度快慢已經不是重點,因為他們看到了先前走過的那一次留下的標記。
可是,這次他們分明是往反方向走的,根本不該經過之前走過的路。
再看這標記好像與預留事有了很大變化,或許還有可能不是,霍辛附身確定標記到底是否他所留後後,神情凝重,這的確是他所留,只是沒想到標記竟然有了詭異的變化,這樣想來,的確他們休憩一晚的那棵大樹上的標記也與剛留下時不同。
這樣想來,在機關陣法外就會看到樹木有詭異的移動,在機關陣法內,所有的東西也是不固定的,無論是存在機關陣法中本身的樹木,還是他們留下的記號都會產生變化?
霍辛皺眉,「不好……」
「太好了!」
霍辛話未說完,就听到浮夢一聲歡呼,他回頭,只看到浮夢手撫這一棵大樹,臉上露出的是他從未看到過的笑容。
若不是溫文爾雅是霍辛的為人處事,他真想說一句,好個屁。
浮夢也看到了霍辛剛剛查看過的標記,卻笑著道︰「這里雖然有標記,但其實我們並沒有走過這里。」
「哦?」霍辛顯然有些不信,「沒走過,為何我留下的標記會在此處?」
他留下的標記看似只有用石頭推砌出來,但其實在石頭下有他刻畫出的獨特圖案,若以為石頭和特別圖案就是全部的標記,那便大錯特錯,石頭標記右上五寸土地下,還被他灑下一種特殊粉末。
這種粉末灑下後很快能和土地融合在一起,別人用肉眼根本無法察覺,也只有灑下這種粉末的他才能知道,所以真正的標記是這片混有粉末的土地,並不是石頭和圖案。
霍辛把標記都做的如此復雜,為的就是要防止夏氏軍也有人能進入機關陣法中,稍動手腳來對他們不利。
現在他弄出了別人絕不可能移動的標記,浮夢竟說他們沒來過這里,這怎麼可能。
浮夢當然不知道霍辛在標記上到底下了多少心思,卻也知道霍辛弄的標記絕不簡單,她只是淡淡一笑,說道︰「你識得你的標記,而我識得的是你的人氣。」
「……」霍辛被浮夢這話噎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人氣’這一說法就好像戲本子里山野妖精吸人精元前會說的話一般,現世中哪有這麼形容的。
浮夢繼續肯定的說道︰「你們練武之人應該知道,若別人不懂收斂氣息,你們便能察覺有人在附近。但其實每個活人都有獨特的個人氣息,這是任何人無法偽裝的,只是這個人氣息中的‘個人’你們無法識別,只能識得‘氣息’。我比較特別啦,能識得你們無法識別的那部分。
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重點是這里在你現在到達之前並沒有你的人氣,我們方才走的那一路,都沒人任何人氣。但現在我們站的這塊地方並不同,我在這里感覺到人氣,不過不是你的,而是——司空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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