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回到家,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告訴唐氏,這件事情對她來說無所謂,但是對唐氏,想必影響很大,至今唐氏仍然在五月十一日悄悄地祭拜,因為據她打听的結果,唐父是在這一日去世,桃花不想因為一件似是而非的事情讓唐氏擔心,決定還是打探清楚的好。
回到家中,一切都還是老樣子,然而讓桃花沒有想到的是,元玉真人失蹤了。
听著安華結結巴巴的描述,桃花又去了他住的房間,隨身帶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只在桌子的中央留下了一封信,或者說,一張便條:
小丫頭,真人我走了,下次見面再為你算命吧。
簡單的兩句話,沒頭沒尾的,實在是不像世外高人的手筆,每個字卻是鐵鉤銀劃,力透紙背,單看字,是怎麼也同這個猥瑣的老道聯系不起來的。
桃花不禁迷惑,這個真人實在是沒有道長的樣子,每日里招搖撞騙,沒個正,形,是要真的說起來,卻讓人沒有辦法討厭他。將他的便條收好,既然他這樣說了,下次定會再次見面吧。
桃花找時間去了雲天閣,卻沒能夠見到歐安易,歐少東在這幾個月據說是忙得很,總是往其他的州郡跑,也不知道是在折騰什麼,似乎自從上次秋游之後,就很難見到他一面了。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桃花給趙掌櫃留了信給他,想要查一下京城禮部給事中的唐大人,這種事情似乎還是得找他才能辦到。
桃花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于依賴于他了?說到底,歐安易與桃花也不是什麼互惠互利的實在關系,不知不覺的,竟然麻煩了他許多。
桃花還是常常去找王遠師傅,但是似乎師傅也已經感覺沒有什麼以教導她的,不禁讓桃花有些失望。
她卻沒有想到。在這個剛剛從炖煮、火烤兩種烹飪方式逐漸進化到炒菜的時代,又怎麼能夠與後世那中西合並、花樣翻新的烹飪方式相提並論。
這時的廚師,地位並不高尚,在廚藝上的琢磨。只能夠追求精益求精。桃花能夠得到王遠的指點,實際上已經是從幼兒園直接找了大學教授來單獨指導了。
不過王遠倒是在教導桃花的過程中,常常感慨于桃花對于食材、調料、烹飪概念的創新,桃花對于王遠也從不私藏,師徒二人雖然年齡差上不少,卻常常因為這些事情爭論得不開交。
雖然每次都是桃花「尊師重道」地表示自己不會與老頭子計較,王遠卻也因為這些爭論而有更新的想法。不斷推出的新菜大受歡迎,以至于在下個月,就要去汴梁的總店做大廚師了。
臨走之前,王遠送了桃花一套菜刀。拍了拍她的頭便走了,他這個人不擅長表達感情,雖然很舍不得桃花這個亦師亦女的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而桃花則是抱著那一包刀具在心中念叨︰原來我一直以為最「初級」的大菜刀已經是最重的一把了嗎?那我日日苦練臂力,想迎接更加艱巨的挑戰到底是為了什麼?師傅你先別走。你怎麼對得起我日漸茁壯的肱二頭肌……
正當桃花琢磨著新的傀儡戲本兒的時候,歐少東居然出現了。桃花在心中使用居然這個詞匯實在是因為他現在是個大忙人,即便是從出差的狀態回來,也是應酬不斷,全州的富商都同他在勾欄院里結下了不錯的酒肉交情。比起從前宅在雲天閣二樓听听小曲,看看艷舞的歐安易,桃花感覺眼前這個意氣風。鮮衣怒馬的風流少年實在是讓人感到有些陌生。
「怎麼?多日沒見不認得我了?還是……終于意識到看見我的時候應該嬌羞不已了?」
歐安易說著,歪倒在椅子上,抬起右手頗為自戀地撥了一把額角的碎。
桃花又見到他這幅「全世界我最閃亮,我比金子還耀眼」的自戀模樣之後,久別未見的陌生感瞬間煙消雲散,莫名地踏實了許多。
「安易哥。你想的太多了。」
說著,端上一份新做的涼漿。歐安易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桃花卻現他有一副少女的胃口,什麼時候拿店里面最受年輕姑娘媳婦歡迎的甜品給他,他定會吃得一干二淨。
涼漿實際上很接近現代的酸女乃。傳統的涼漿是將熬得稠稠的大米粥繼續在火上攪拌,直到米粒消失,整鍋都變成了黏黏的米糊為止,然後將這鍋熬得稠稠的東西一比一地加上涼水,攪拌均勻以後放到缸里面,蓋上蓋子讓它自然地酵。
酵後的米糊經過蛋白黴分解會產生糖分,一個星期之後就會有甜甜的米漿出來,用冰冰鎮,變成了涼漿。
涼漿雖然制作方法簡單,但是在炎熱的天氣里面成功率卻不是很高,一個不小心便會酵臭了,而它的制作周期又很是不短,因此要保質保量的供應很有難度。
桃花卻知道,所謂的壞了,同酵牛女乃是一個道理,都是因為沒有經過消毒,進入了非必要的細菌產生的。因此,桃花在制作涼漿的時候,格外注意器皿的消毒,大大地提高了涼漿的成功率。
在涼漿里面再加上牛乳同不同口味的果汁,店里頭的涼漿一日便能賣出去兩大桶,每一桶都能將桃花裝進去。
果然,歐安易接過涼漿,聞了聞便欣然地喝了起來。
「說起來,還應該恭喜你,那位唐大人名叫唐承法字從去,正是令堂的父親,如今是禮部給事中,正四品的官員,據說當年在被貶途中痛失愛女,唐事中一直引以為憾,唐夫人至今不願接受,仍然盼望能夠出現奇跡。
桃花,是不是很高興啊?」
歐安易說著,饒有興味地看著桃花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桃花卻是絲毫沒有驚訝或者說喜悅,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沉思地喝起了手中的涼漿。
「怎麼,不高興?農戶出身,經營小飯店的方桃花同四品官員的外孫女是差上不少,你怎麼是這個回應?」
歐安易看著桃花的反應,增添了不小的趣味兒,挑挑眉,湊近了問道。
「唐……大人是哪年起復的?這麼多年了,找到我們不是什麼難事吧?既然一直沒有消息,那麼找到了,怕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桃花眉眼都不抬,淡定地說道。這件事情,她在剛听石馨蕊提起的時候就知道沒有那麼巧,自己要是真的頭腦熱,貿然去尋親,那才是犯糊涂呢。
歐安易見桃花都問到了點子上,欣慰地抬一抬嘴角︰「還行啊,沒有被一步登天的歡喜燒糊涂了。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兒,我也不清楚,我只打听到了,當年唐大人派人打探過,說是令堂已經去世了。
當時唐大人剛剛起復,在京城的親人舊友也已經沒有多少,自己都還很難站穩腳跟。五年之前,唐大人的獨子唐維順派人迎回了所謂令堂的骨灰。」
桃花听到這個消息,不禁陷入了沉思。
地里的煙葉成熟了,桃花雖然接觸過成品,卻並不知道要如何將煙葉變成煙草,所幸畢竟已經有人種過,因此得到了一定的經驗。成熟的煙葉,綠色的葉子毛茸茸的,模上去有一種黏黏的手感,嚼在嘴里,有一點兒清新的辣味兒。
村子里的人見方家收割了部分煙草,都好奇地看著熱鬧,看這能折騰的方家老三到底把這奇怪的葉子做什麼用。
海邊兒的漁民是將葉子晾干之後,搓成小條兒塞進竹筒子里面燃燒,產生的煙味兒很刺激,不太容易點著。
桃花想一想,自己當初見過的煙葉也都是干燥的金黃色,便也試著將收割的部分煙葉攤開來晾干,然而,得到的卻是潮乎乎的褐色干煙葉,雖然已經大志干燥,卻是味道刺鼻,顏色深沉。
桃花冥思苦想了幾日,忽然想到了「烤煙」這個詞,難道,煙葉並不能夠進行自然的烘干,而是需要人工的烘烤嗎?越想越有道理,桃花便馬上著手開始試驗了起來。
雖然想到了烘烤的法子,但是也沒有什麼稱手的工具,桃花首先試著用灶房的鐵鍋炒了一些,就像是炒茶葉一樣。結果,因為柴火的溫度過高,煙葉一炒就變成了黑色,還不如自然晾干的好用。倒是在廚房炒煙葉的她烤得一身的煙味兒,右右不得不隔著三米跟著她,還一路打著噴嚏。
既然火力太強,桃花便又把它們挪到了屋里的炕上,現土炕的這個環境非常適合烘烤煙葉,只不過是地方有些小,烘烤不了,而且在烤久了之後,烘烤的效果就不如一開始的黃了,桃花試過是不是開窗風力的影響,也試過是不是翻面兒周期的影響,最終現了,是濕度。
弄明白了烘烤煙葉所需要的環境、溫度、濕度,桃花又讓方德秋找工匠改裝了東西廂的所有房間,大面積的地龍,能夠跟著跑煙的牆壁,桃花將家里的房子改制成了大型的烤箱。
等到桃花頂著沸沸揚揚的壓力將煙葉初步制作的工坊弄出來,涼爽的秋天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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