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審視的一瞬間,薛苗苗簡直有自掌大嘴巴的沖動,她匆忙伸出攥著空乘胸牌的那只手,說︰「這個給你。還我鑰匙。」
高宜臼用高貴冷艷的面部表情輕蔑地睨了她一眼,說︰「薛苗苗,你是不是覺得這兩日我們兩個幾乎形影不離,所以混熟了?我為什麼要用屬于你的東西來交換另一樣屬于你的東西?」
到這時,薛苗苗已經徹底眼露無辜,心如止水了。
高宜臼說得沒錯,從某種程度上,現在的高宜臼和薛苗苗確實可算作親密的熟人。在和高宜臼不算熟人之前,他的形象比泰山還高大,豐姿比華山還挺拔,但眼前容忍薛苗苗發瘋的高宜臼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公子哥——甚至由于沒有了水晶吊燈的照耀,他目前邋遢的樣子,還不如那些她在俱樂部每晚交接的那些富豪大叔,總裁董座呢。
她口氣里再無半分敬意,儼然一副老熟人的姿態,問︰「那我還有什麼可以和你交換的?你巴巴在樓下等我到現在,不就是為著讓我相信你麼?」
高宜臼聞言冷笑,最後露出一副終于願意與她交鋒的表情︰「你倒是聰明。把一個追求者耍得團團轉,總算沒有辜負女公關薛苗苗的出眾才華,對吧?沒錯,我確實想讓你相信我,無論在感情方面,還是在一些事情方面。但這不代表著你可以一計不成又施二計,薛苗苗,趁早打消了你的小小算盤,我容忍你到現在,你也應該瘋夠了,現在可以平心靜氣听我說說話了麼?」
什麼都逃不出高宜臼的火眼金晴麼?薛苗苗被他最後開口講話的強大氣魄所壓倒,順從著點點頭。
見她允可,高宜臼邁開長腿轉身就走,薛苗苗感到匪夷所思,有點跟不上對方節奏地大喊,「我們不能在這說麼?」
高宜臼指了指了不遠處的監控探頭,說︰「薛苗苗,你如果不想讓值班的保安人員再看笑話,就乖乖跟我上車。」
我瞥了一眼那個圓圓的監控大眼楮,感到有些心有余悸。于是乖乖跟隨高宜臼來到了他的座駕邊,一夜不得安睡,估計肝火早就升騰到喉嚨的高宜臼,還沒有忘記幫我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用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車頂,最後親自為我關上了車門,這些小小的細節總是能夠體現出一個紳士良好的出身和教養,她吸吸有些嫉妒發酸的鼻子,沒有再繼續抗議什麼,挑刺什麼,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
果然一到了屬于志高公子的專屬領地,他主人的氣場立馬恢復,高宜臼簡直用頤指氣使的口氣在後視鏡里吩咐她︰「把安全帶系上!」
薛苗苗又一句話沒說地老老實實伸手系上。
志高公子冷冷地問︰「去哪兒?」
「啊?」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高宜臼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說︰「你剛剛攥著鑰匙要去車庫,一定是去給曲靈靈掃墓吧。她的墓地在哪兒?還是要先去你簽約的花藝工作室拿祭拜用花?你不打算要我跪在曲靈靈的墓前道歉麼,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說不定,到了那麼虔誠的地方,你就能稍稍相信我所說的話了。」
她偏頭注視著與她較量一天兩夜之後還能順暢推理的高宜臼公子,良久長嘆了一口氣,一種注定被他牽著鼻子的不祥預感涌上心頭。
要高宜臼下跪認錯?薛苗苗咀嚼著他話里的深意,特別想知道要堂堂志高公子在靈靈墓前下跪的現實可能性。
她當時不過一時氣憤,並沒有真的要實施懲罰花心渣男的想法啊。她即便再想為靈靈出頭,可感情之事,薛苗苗又不代表著正義的法庭,有什麼資格要求志高公子的「勃蘭特一跪」呢?
或許像薛苗苗這種活得用力過猛的人,撒嬌都是通過捅對方一刀的方式來表達了吧。難道因為工作壓力爆棚,她開始喪失理智地對高宜臼撒嬌呢麼?
薛苗苗對自己不久前的失態感到了輕微的後怕,吞了一口口水,埋頭打開雙肩包,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高宜臼,一臉諂笑地問︰「你是真打算在靈靈前下跪認錯,而不是在逝者面前表演褻瀆吧?你們這些貴公子最擅長的就是演戲了。我可不能輕易相信你!」
高宜臼倒沒客氣,接過她的賄賂,看了一眼礦泉水的包裝,他忽略掉她的質疑,答非所問︰「薛苗苗不是很有錢麼?怎麼?還拿這種水給我喝?」
薛苗苗有錢也不代表我可以隨便亂花錢,那些從小喝慣了取自地下1200米處20700年前岩石層封純水的人,怎麼可能懂孤女薛苗苗長久以來的生活方式。
她白了他一眼,說︰「昨天你不是把我家里里外外都審查了一遍麼?我有什麼生活情趣,志高公子還不了解得一清二楚?」
高宜臼完全被她的話噎住了,瞪了她一眼,說︰「也包括藏著自殺逍遙丸,這麼極端的生活方式?」
薛苗苗後頸一陣兒酸麻脹痛,仿佛一下被身邊這位沒有眼識的臭男人激到了落枕,她沒好氣地說︰「如果踫到類似志高公子的強盜入室不軌,我薛苗苗也有絕不受辱的最後保障!」
高宜臼聞言笑了,擰開礦泉水瓶皺著眉頭喝下一口,做了一晚的特工,大約他也真的渴了,咕咚咕咚喝掉大半瓶。
薛苗苗又氣又好笑,「怎麼?你就不怕我的水里有逍遙丸?」
高宜臼戴上駕車的手套,發動了車子,不再理她,薛苗苗這種從來會自己找台階下的女公關,怎麼會讓自己尷尬呢?
她問︰「高宜臼不換衣服,就這麼儀容不整的去給靈靈道歉麼?」
志高公子終于有了一點點反應,她看到他的嘴角微抿,不屑地答︰「你也好不到那里去!我們也算天生一對了。」
明明很尋常的一個詞,「天生一對」,可听在薛苗苗的耳朵里,只有刺耳加刺耳。
高宜臼沒有再問她去哪里,她也懶得再開口,她沮喪地想,薛苗苗可是要打探高公子秘密的人啊,怎麼驟然之間,形勢突然逆轉了呢,還詭異得和高公子一起奔赴墓園灑掃祭拜。
難不成自己被他近乎執拗的追求舉動打動了心弦?
想到這個最不幸的可能性一種,她的嗓子里就像堵了一團棉花,薛苗苗覺得自己必須得開口說點什麼絕情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