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不甘之中,魏燕燕率先打破沉默說︰「苗苗姐,你怎麼打算怎麼應對呢。我倒覺得偷拍不像程絡繹的主意。有人根本就把矛頭對準了我們。她也不過受人所托,借機發難罷了。這樣一來,即便事情不成,程絡繹她也能把誣陷的責任甩得一干二淨,所以現在她才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眼下,美晴老師再怎麼與志高聯名,其實也不方便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難得燕燕在局勢中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薛苗苗最擔心的姐妹間意氣相爭之事沒有發生,作為有過前車之鑒的過來人,不禁微微舒了一口氣。
常言道︰「事不過三。」
與高宜臼的親近已經兩度帶給了她職場的致命打擊,這一次,說什麼薛苗苗也不能夠第三次栽倒在莫須有的男女關系上。可眼下,她和高宜臼混亂的關系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撇得清的。
被燕燕問到處理應對辦法,薛苗苗也只得說︰「雖然比較被動,可今晚程絡繹一定會當眾對我發難的。為今之計,最合適的辦法也只有三緘其口,死不認賬了吧。」其實她說得底氣全無,只是硬撐著場面罷了。
易豆豆聞言,拍了拍手掌說︰「我也贊同燕燕的分析,現在,只有找到了那個偷拍的幕後主使,我們才能夠徹底躲過這次偷拍的明槍暗箭。苗苗說得也沒有錯,這種程度的緋聞照片,左看右看,也不過因為對象是志高公子才變得格外惹眼罷了。我們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類似的職場風波,他們完全是沖著毀掉苗苗姐的名譽下手的。只要苗苗一口咬定從來沒有和高宜臼戀愛過,事情不就苦于無證而最終不了了之了麼。至于損失高宜臼這樣一位豪客,苗苗雖然不能再把志高公子變成客人,不代表著我們更有機會親近志高公子了?以前我們都太過于依賴苗苗留住賓客了,現在終于有機會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贏得客人,不是件天大的好事麼?」
豆豆一派輕松地說著目前的情勢,可大家任是誰也笑不出來。
眼下情勢,薛苗苗與高宜臼的私人恩怨,根本無可避免地成為了團隊問題,她曾經想和程絡繹私了這件事,但照片已經擴散開來,在試圖與程絡繹實現一對一和解也很難了。
程絡繹平素里霸道而工于心計,精明狠辣的作風在女公關的世界里是人所皆知的,既然能夠將照片發給露露和巧巧,勢必也將照片在整個上城的女公關之中廣泛散布了吧。
美晴老師都對她的行為毫無牽制辦法,作為同事,薛苗苗除了接招之外,也確實沒有任何良策迫使她消除影響,賠禮道歉。
志高俱樂部雖然在上城俱樂部社交中地位顯赫,可並不算上城唯一的頂級俱樂部,與志高構成同等級競爭對手的便有劉陵卷老師發起的漫卷俱樂部。
兩家俱樂部隔江對望,不可謂不有同行心結。薛苗苗相信一直期待著她能夠握住志高公子的心,有朝一日可以嫁入豪門揚眉吐氣的美晴老師,其實也絕對不樂見如今戀情曝光的局面。
那個在背後為程絡繹撐腰的人會是來自漫卷俱樂部的實力人物麼?難道她早就做好了跳槽的準備。薛苗苗想不通很多關鍵之處的事件細節。又或者,還有哪些人其實也不願意看到她和高宜臼最終走到一起呢?連氏姐妹麼?可她們這麼做除了可能把事情鬧到人盡皆知以外,並無好處可言呢?難道真的因為一時意氣,要親自打壓一名夜場女公關麼?一想到連芳菲那天看向自己的眼神,再想到事情有可能牽涉到豪門閨閣之內,我的心里就像被掏了個窟窿,嗖嗖的冷意順著小腿肚子森森地爬了上來。
咖啡杯內的熱氣幾乎快要冒盡。她們卻仍然一籌莫展。
事件到了現在,存在的討論余地都已經被對手的進攻消耗殆盡。如何危機公關才是擺在團隊眼前的迫切與關鍵。
到最後,似乎是要下定決心似的,魏燕燕咬咬下唇,抬頭對她說︰「苗苗姐,現在除了要志高公子公開承認與你相戀之外,根本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你會盡快為平息此事痛下該有的決斷吧。」
薛苗苗無奈,卻也只得堅定地點點頭。
直到早餐徹底冷掉,也沒有人凝視這些食物一眼。她們又不是真的藝術家,職場重壓當前,還有誰會有胃口好好享受一番呢?
薛苗苗在眾目睽睽之下撥通了高宜臼的手機,竟然嗓音一絲不抖地發出了午間約會的請求。
信號那頭的高宜臼遲疑了一下,倒沒有多問,很爽快得同意和我見面了。她強忍著沒有呼出一口放心的濁氣,薛苗苗看見眾位同事期待落地的眼神,終于知道她們至此才算稍稍吃下一顆定心丸。
「志高公子願意為此次風波負全責,苗苗和志高3組就平安了。」巧巧收拾著隨手放置在各處的偷拍照,安心地評價了一句。
「是啊。只要有高宜臼先生願意出面證明他糾纏在先,苗苗姐的清純形象就一定得保。只不過。」黃菲菲低了頭仍舊不無擔憂,「苗苗姐與高公子的事情一旦傳到高湛程先生的耳朵里,會不會令他看低職業女公關的素質,誤以為我們處心積慮對他的公子別有用心?」
薛苗苗直了直腰桿,沉穩地說︰「事到如今,高湛程先生會這麼想,只表明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好了,我們去拿禮服吧。免得程絡繹得意過了頭。」
薛苗苗既無決絕之姿,也無怨懟之情,只是忍著滴血的內心和同組的八位姐妹一起走出了公寓房間。
年少無知的時候,薛苗苗最怕被在陌生的環境中遭到性侵,因為她認為一個女孩子被強暴,那將會遭受終身極致的痛苦。後來她變得強大了,她對來自男子的侵害漸漸無感,她將「一個女人痛恨一個女人達到極致千方百計的報復而當事人根本無力反抗」定位為自己的極致痛苦。
而現在,薛苗苗開始願意承認,其實痛苦並不來自于加害者,而當事人本來的心靈。
即便身體完好無缺,也有能力招架對手,當心靈在遭遇意志扭曲之時,她也同樣會陷入到無盡的苦難之中。這種痛苦才算真正的成人之痛,它無法為外人所道,根本沒有人可以了解得到。
薛苗苗不是童話故事里的女主角。
生活以它獨特的趨利避害和犬儒主義給了她一記又一記悶棍。
在她走上職業小小巔峰之後的三天之內,它用無情的方式告訴她,你生活在集體之中,你不得不向一些人和一些事做出妥協和退讓。
薛苗苗先是屈服于美晴老師和高湛程先生的心意接受高宜臼的感情,接下來又在形勢的壓力下尋求高宜臼的庇護。違背個人意志的行為一再再做,她已經被外力掏空了內心,行為像受人操控的傀儡一般可笑了。
女公關成群結隊穿堂而過,樓內管家對于如此程度的如花似玉早就見怪不怪。他和往常一樣為我們的出行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
「真羨慕苗苗,因為是頭牌,所以可以居住在這麼高級的公寓。管家的素質就是與眾不同啊。我也想成為頭牌啊!」慶慶已經不止一次對那些本質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表達過內心的贊美之情了。
听到她開朗又直爽的宣言,同組的姐妹們臉上這才稍稍有了開懷的笑意。一個頭牌的稱號也不僅僅算個人的榮譽,它是3組必須捍衛的驕傲。
但和睦的關系,一定要用忍讓和犧牲個人意志換回來麼?
見大家笑得開心,她也附和著大家笑起來。
在奔赴類似戰場的關鍵時刻,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掉斗志的。
垂頭喪氣不僅要損失掉美貌,更會損失掉人氣。如此關鍵階段,薛苗苗絕對不能讓自己在經歷內心掙扎和退讓之後才勉強贏得的團隊一心局面出現任何倒退。
到達車庫之前,黃菲菲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悄悄問她︰「苗苗姐,沒事吧?要讓志高公子欣然配合我們的利益公開自己的戀情,苗苗姐不覺得女人競爭的世界太依賴男人的介入了?戀情公開怎麼看都是一劑止痛藥,而不算根治良方啊。」
薛苗苗能從最年幼的妹妹眼中發現關懷的真摯,那一刻,她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她強忍著將要滴出的眼淚,用燦爛的笑容回復她︰「苗苗姐就是在最危難的時刻發揮力量的人哪。你忘了,當初我是怎麼說服高湛程先生帶他的客人來志高消費的?我們是靠女性的魅力。不算依賴男人。至于下一步,就算明知會掉入對方的布局,我們也要規規矩矩地應對啊。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為今之計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啦。」
黃菲菲半信半疑地點點頭,「苗苗姐你要小心啊。」
「放心吧。」
高宜臼真的會是局面的救世主麼?撫慰的話雖然這麼說,可直到鑽進駕駛室,薛苗苗心中也並未解月兌多少。她只知道另一個全新的世界,全新的階層,更加嶄新的人際圈子在向我招手了。她的眼前不斷浮現出美晴老師、高湛程先生以及許多原本並不屬于自己社交範疇的人影。
那是一個未知的領域,而她這枚小小的棋子,究竟因為志高公子的愛而裹挾其中,還是因為豪門之內無法用肉眼識穿的恨意呢?無論如何,薛苗苗已經厭倦炮灰而邊緣的花瓶位置了。
浩浩蕩蕩的跑車隊伍橫行在市內的交通要路。可她早就沒有了浪漫看風景的駕駛心理。
這麼招搖過市,自以為宣泄的是自我,其實換回來的也只有世人更多的冷眼和怨恨吧。
薛苗苗默默跟隨在車隊的尾部,一路行駛到目的地。還未進入泊車區,她發現程絡繹已經和她的4組率先3組到達了。
好在工作室的車庫面積夠大,今天上午這里又是接待志高女公關的專場,她們才能夠沒有爭奪地各安其位。
說真的,現在滿月復心事卻不得不硬撐場面的薛苗苗,還真不想分出多余的力量在車位所代表的政治意義上與對手因為雞毛蒜皮的微末細節再次開戰。
程絡繹同樣有備而來,她一見薛苗苗出現在工作室的門口,便噙著冷膩的笑意點了點頭。
女人間的戰爭,一向從動作到表情都火花四濺。
薛苗苗現在的神態其實和程絡繹也沒有多大區別。傲慢自大得讓人望之便想進一步瘋狂撕碎。
「模仿會不會過頭了?」
她抬手輕輕模了模她禮服上簡潔的蕾絲邊,薛苗苗生氣的是她一眼挑中了自己會選的那一款,「畢竟第一名的業績絕對不能靠別人穿什麼,你也穿什麼,別人認真做事,你在背後拆台就比得過的。對吧?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