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晚飯時間了麼?」
高宜臼說話響亮而清楚,但他惺忪朦朧的睡眼卻深深暴露了志高公子心力交瘁的病態。
「還沒有。」薛苗苗知道他睡得並不安穩,于是握著他的手溫柔地問︰「要喝水嗎?」
高宜臼勉強眨了一下眼皮,算是同意。
薛苗苗轉身去取水,接了半杯後才發現,房間里既沒有喂水的勺子也沒有準備吸管。
她一心為高宜臼仰躺時喝水的便利著想,不由得有些急躁。
上次志高公子是怎麼照顧她的?薛苗苗已經不太記得了,哪怕人情償還,她也該盡全力讓高宜臼喝得舒服吧。
高宜臼目光寸步不離地注視女人的一舉一動,他當然看到了她利落素淨的著裝,也感受到了薛苗苗關懷自己的滿滿心意。
志高公子近乎貪戀地享受著尋常愛情關系中最為平凡的溫馨時光,凝視著薛苗苗並非性感,也非嫵媚的一面後背,不知不覺中忘記掉了自己正在深陷高熱的病痛中。
高宜臼很想就此喊她一聲,「直接把水端過來給我喝就好」,可直到薛苗苗轉過身來充滿歉意地看著他,高宜臼也沒有能夠開口說出任何話。
原來在情人的世界里,咫尺的距離也足以天涯。
像听到什麼感召似的,薛苗苗轉身,很是驚訝,「咦?宜臼你怎麼坐起來了,我還傻乎乎地想著要給你準備吸管呢。」
高宜臼眼眶有些發紅,沒有說出口的流氓話是「找不到吸管,你就用吻把水渡給我喝不好麼」。
可他到底不願說出來。人生在世,情到濃時,連一句無心的俏皮話也覺得格外輕浮。
薛苗苗原地不動站在她的位置上發愣,她驚訝是因為發現了高宜臼對待自己態度的格外不正常。
志高公子一向傲慢跋扈又冷酷自我,要麼心機深沉一派正經,要麼無賴任性一副混世魔王的嘴臉。他會被自己取水給他喝的行為感動?
薛苗苗覺得不可思議,她有點不合時宜地想要笑出來,但終究被高宜臼一臉真誠的情景打動了。
她端著半杯水,半蹲半跪在志高公子的床前,不經意地說︰「早知道你可以坐起來,我就不磨蹭了,是不是等急了?」
薛苗苗獻上水杯的姿勢極其專業化,鄭重的樣子仿佛是空乘小姐在給客人謙卑有禮地遞送紙杯裝熱飲料,壯烈的樣子又仿佛是在向秦王獻上寶劍的荊軻。
本來心房無限被暖化的高宜臼也被她這副呆萌的樣子逗得情商一下回歸了平常的水準。
高宜臼強忍著沒笑,繃著臉孔佯裝嚴肅,「你這是什麼動作?拍古裝劇嗎?」
薛苗苗撤回伸出的手臂,頗有些無奈,她傷感地問︰「宜臼?」
「嗯?」
「這麼多年的職業陪酒生涯,真讓我回不到空乘時代的端莊得體了麼?」薛苗苗眉頭一皺,像勸酒一般,把水杯送到了志高公子的唇邊,有些沮喪又有些壞心眼,「慢一點。高姓客官。這杯水可是苗苗誠心誠意敬獻給您的。」
此言一出,高宜臼也繃不住了,潮紅的臉上露出一枚病態的歡愉笑容,他自己接過杯子,「我整個人被你的誠心誠意打動得天旋地轉。」
高宜臼很配合地把水喝進了肚子里,薛苗苗急中生智,用自己的手帕搶先給他按按嘴角。
「好乖。病了也不磨人。」薛苗苗轉著眼珠想了想說︰「不過這場病,起因還是你自己,那天在浴室里瘋狂打砸搶。之後不大病一場才怪呢。」
高宜臼很好脾氣地沒有反駁薛苗苗說的話,而是接續著前面的氛圍說︰「你工作時怎麼樣都好,不要以為男人在所有時候都滿頭滿腦的性幻想。反正我這個年紀已經早就過了會對********產生興趣的階段了。」
高宜臼這麼撇清自己與一般常識中男性刻板印象的關系,薛苗苗也就再無話可以反詰他。
兩人面對面坐著,氛圍一時有點僵,薛苗苗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尋思著時間還有一些,要不要勸說高宜臼平躺下休息。
正猶豫不決的時候,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自從美晴老師去世之後,薛苗苗便再也沒有接到過任何一通來自朋友圈的電話。
不僅她在俱樂部內的競爭對手,就連同組的姐妹,外圍的朋友都在觀望著形勢,認定了薛苗苗禁不住豪門和結婚的誘惑,終于將職業公關之路徹底拋棄了,將昔日的伙伴徹底背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