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也不是別個,正是上虞祝家八郎祝英齊。此次來杭城為辦一樁生意,急急匆匆要離去,如今遇上梁月,倒是耽擱了時間。但祝英齊為人素來寬和,見梁月雖穿一身粗布麻衣,形容尚小,但言辭懇切,雖慌里慌張,該有的禮數卻沒有少,因此也願意听她解釋。
梁月見對面的男子微微點頭,便又立即低下頭,道︰「多謝公子。我之所以躲進公子的馬車是因為有人要追我。因我有難言之隱,故而不能與他相見。冒昧打擾,小女子深感抱歉,這便下車去,不敢繼續打擾。」梁月心底琢磨著馬文才應該走遠了才是。
祝英齊眸光一沉,繼續打量起梁月,見她並無包裹行李傍身,且周遭也無男子相隨,想必不是私奔離家的。梁月見他對著自己發呆,略略一咳嗽。祝英齊眼底閃過一絲悲傷,卻是想起了一些過往的心殤。眼前的小姑娘微微低垂著腦袋,一雙眸子亮閃閃的十足精明。祝英齊恍然又回到了現實。
他道︰「若姑娘說的是那個騎馬的年輕公子,他尚未離開。」
梁月一怔,頓時有些慌了。如果對方要讓自己下車,自己也不能賴著……可是馬文才沒走的話,自己一下車可不就被他撞見了?祝英齊蹙眉道︰「我途徑杭城是有要事在身,不可能為了姑娘而耽誤。」
梁月小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硬著頭皮道︰「公子,實在抱歉。我這廂便下車。」
祝英齊卻抬起一只手握住轎門,對梁月道︰「你已然說了數次抱歉。」說到這里,祝英齊的嘴角一彎,「也罷,幫人幫到底,我此去杭城城外,便帶你一段路。到時候你再下車不遲。」
梁月听他這麼說,立即眉開眼笑,暗暗慶幸自己這是遇見好人了。
「多謝公子。」
祝英齊略略點頭,然後吩咐轎夫駕車。自己也跳上了馬車。
他此次出門輕裝便行,馬車也不如上虞家中寬大,如今和梁月同坐在馬車內就難免有些擁擠。祝英齊尷尬地道︰「姑娘,未免惹人懷疑,在下不得已入了轎中。冒犯之處,請你見諒。」
梁月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趕緊道︰「明明是我麻煩公子,公子這麼說就是折煞我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道︰「公子,您是個大好人!」
祝英齊還道她這麼緊張要說什麼,結果卻是來了這麼一句。
他笑著搖搖頭,身子盡量貼著馬車車壁。梁月見他如此,心中更加感激他,也愧疚于自己的打擾。她本想知道對方的名姓,雖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再見,但總想知道今天幫助了自己的人是誰。可話到嘴邊,梁月又覺得有些冒昧。畢竟這個時代,貿貿然地問異姓名姓著實失禮和曖昧。
梁月便忍了沒問。目光落在對方腰間的一塊玉佩上,只見上頭有個「祝」字,梁月暗暗猜測,莫非對方是姓「祝」?行了一段路後,馬車在一條巷子口停下。祝英齊道︰「姑娘,這里便安全了。你可以下車了。」
梁月臨行前對祝英齊行了一個大禮,道︰「多謝祝公子。」
祝英齊眸光一沉,語氣也跟著變了︰「姑娘如何知道我姓祝?」
梁月看他臉色不善,知道他是誤會自己了。便道︰「我見公子腰間玉佩雕了一個‘祝’字,心想許是公子貴姓。今日承蒙公子相助,來日若有機會,必定回報公子。」
祝英台看她坦坦蕩蕩,並不矯揉造作,目光澄澈,除了感激之色,再無其他,這才又松了語氣,微微含笑,道︰「區區小事,你不必記掛在心。告辭。」
「祝公子再見。」
不管這個祝公子怎麼說,她梁月是記下他的恩情了。
雖然這里已經和謝府天南地北,但是,福致客棧名氣很大,梁月稍稍找人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回去的路線了。從福致客棧的後門進入,梁月同留在客棧內的跑堂打過招呼,這才去了房間換衣服。
等梁月換好衣服出門,就看到客棧的老跑堂在探頭探腦的。這人便是上次讓梁月提水去馬文才他們廂房的那個。梁月淡淡地和他打過招呼,那人卻仔仔細細地將梁月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才告訴梁月客棧的常客馬公子在大堂等她。
老跑堂嘴里的馬公子當然是馬文才了……梁月悄悄吐舌,慶幸自己早點趕回來,沒被馬文才撞個正著。
「文才兄?你怎麼來了?」梁月快步走到馬文才身邊,看他臉色實在不好,希望等會兒不要發飆才好。馬文才冷冷一笑,道︰「梁越,你動作倒是挺快。」
梁月輕咳一聲,道︰「我男扮女裝形容丑陋,唯恐污了文才兄的眼楮,這才匆匆離開的嘛。」
馬文才自然不信她的理由,在他看來,梁月扮起女裝定比尋常女子還要好看。他哼了一聲,道︰「爺找了你大半日,你一句‘唯恐污了我的眼楮’就算揭過了嗎?」
梁月一噎,心里苦道,她又沒讓他找!
馬文才見她這樣的表情,立刻就惱了,道︰「梁越!你還敢苦著一張臉給我看?!」
梁月連連告饒,道︰「那你想要如何?我再去街上讓你找一找?」
馬文才狠狠一拍她的腦袋,冷笑一聲︰「明日便要上課了,還不回書院?!」
說完,馬文才轉身出去了,鬧的梁月一個頭兩個大。馬大爺會這麼善罷甘休?不過梁月也知道明天上課呢,現在是要回書院了,否則時間趕不上。等梁月出門後,馬文才一下跨上馬背,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
馬統在給他牽馬,梁月就在馬統邊上走著。梁月發誓,自己真的不想和這位大爺一起回書院……不過自己要是說什麼奇怪的話,他一定會當場發脾氣吧?哎。梁月表示,和馬大爺做朋友,壓力不小。
馬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後對看起來比較好說話一些的梁月道︰「梁公子,不瞞你說,我跟在我家少爺身邊多年,還從沒見過我家少爺對什麼人這麼看重。雖然我家少爺今天找你是想讓你做你那個漱牙用的小刷子……」
說到這里,馬統就挨了馬文才一馬鞭。自然,馬文才也沒真下重的力道。馬統立即閉嘴了。梁詌uo讀撕鎂茫?緩蟆??緩笏?兔靼琢耍÷澩笠?拋藕煤玫畝宋綺還?湊易約海??詞竅脛?濫茄浪が竊趺醋齙摹??br />
馬文才用馬鞭居高臨下地指著梁月道︰「不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過正巧經過謝府,豈是去找你的?」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謝府啊?額……不對啊,馬統的意思明明是「今天」來找她,所以他該不會一開始就來過福致客棧,然後才找去的謝府吧?梁月忍著沒問,就怕這廝惱羞成怒,真的一鞭子打下來。
「哦,我知道了,文才兄就是正好經過謝府,正好看到我的。」
「你……」馬文才氣極,揚著馬鞭卻沒打下去。馬統趕緊道︰「唉喲,我說梁公子,你一天到晚惹我家少爺做什麼?我家少爺這麼看中你,對你是青睞有加。說起來你除了武功和家世比不上我們家少爺,和我家少爺也算是……也算是……」
馬統撓撓頭,想不出來什麼形容詞了。
馬文才哼了一聲,放下馬鞭。
馬統忽然想到什麼,立即道︰「也算是魚水相投,天造地設!你為何就不能好好對我們家公子呢?」
魚、水、相、投?還天、造、地、設?!
梁月……默默地底下頭。馬文才臉色一黑,干脆縱馬先走了。馬統追了幾步沒追上,轉身問梁月︰「我家少爺怎麼又生氣了?」
梁月淡淡地解釋道︰「魚水相投,天造地設乃是指的夫妻般配、恩愛和諧。你拿這詞形容我和文才兄,你說他會不會生氣?」
馬統听完,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拉著梁月的袖子哀求道︰「梁公子!這次你一定要幫我求求情!否則我死定了!」
梁月沉默望天,話說她今天惹到馬文才的地方也不少啊。哎。
回到宿舍後,馬統戰戰兢兢地服侍馬文才洗漱完,等馬文才抬抬下巴讓他滾蛋後,他一溜煙就跑了。馬文才穿著一身褻衣褻褲,手里拿著帕子擦著他一天沒見、心愛的長弓。梁月則是和以往一樣把書搬到兩人的床中央,搬到第二本的時候,她的手背就被冰冷的弓身壓住。
「你干嘛呢?」
馬文才挑眉︰「梁越。」
……
「我家的床比這大多了,我分一半的床給你也就罷了。你還要放一堆的書在中間!」馬文才用長弓把梁月疊好的書全部揮到一邊,「不許放!」
梁月也不滿道︰「既然文才兄嫌擠,那我繼續睡地鋪好了。」
「不行!」馬文才仰首,「若是被人發現,影響了我的品狀排行,梁越你賠我?」
梁月嘟嘴道︰「可是我睡相差。非但半夜踢被子,而且打傷過文才兄。」
馬文才嘴角一僵,心道,這麼久的事情這臭小子怎麼還記得?他冷哼一聲,拿著一根腰帶逼近梁月,威脅道︰「你要是不老實,我就把你的手足綁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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