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詔令是在梁月離開後的一個月頒下來的。這一個月中,祝英台收到了母親「速回」的信,快馬趕回了上虞。因此,她也和梁月一樣錯過了朝廷的受封。梁山伯因成績突出,得了個縣令之職,因當地縣官空缺已有半月余,梁山伯是走馬上任,匆匆別過恩師同學。朝廷的詔令來的如此之快,和當今天下,戰火四起,流寇橫行月兌不得干系,便是馬文才也很快被授予了五品武官官職,前往災區剿滅流寇……
而這一個月來,梁家紈褲的案子再無翻案的能,梁家紈褲已被執行了死刑。梁家人原本以為還有機會,是以才會去書院尋找梁月。
紈褲人口落地之後,梁月自動找上門去,將他們挖了梁越哥哥的尸骨一事鬧大,最後由族長出面,擇了個黃道吉日,將梁越哥哥重新下葬,梁家老少都在梁越哥哥的墳前配過不是才算作罷。經過了這件事情,梁家人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反正獨苗死了,又當眾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羞辱,要說之前還琢磨著就算巴結不上周縣令了,通過梁月巴結巴結太守家的公子,那麼現在是恨不得弄死梁月才好。梁月干脆趁這個機會,將梁家意欲拿她送給周縣令做妾的事情說了出來,說的厲害關系,和梁家人月兌了親戚干系。
並將自己和梁越的名字從梁家族譜中折出,去衙門做了個新的戶頭。
梁越下葬、梁家道歉、分離族譜,諸多事情做下來也就是一天的功夫,雷厲風行,梁家人完全沒有反駁和思考的機會。
與此同時,梁月還和章大哥一道在建康開了個小店。起初梁月以為章大哥就是個尋常木匠,便有意找章大哥一起開個小店。由她來出創意,章大哥來動手制作。不知為何,听了梁月的建議,章大哥立即就同意了,但因為章大哥不想留在杭州這個傷心地,想去別處展,所以最後選中的地方是在都城建康。小店開門後一日,梁月才知道這章大哥的手藝謂是巧奪天工,一問之下方知道原來章大哥是先秦墨家的傳人。從先秦至今日,卻已經沒落了,幾個師兄弟分散各地,靠手藝混個飯吃。梁月知道後,再不敢隨意獻丑,只拿諸如「牙刷」這類當時沒有的東西來給章大哥看。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因葉阡陌有個生意項目在建康,就和他們一道去了,半途中,三人還救下了凌菲姑娘。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在分離之後再次相聚。因世道太亂,梁月便提議凌菲姑娘留在他們身邊,幫著店里做些雜活,順便幫忙帶章大哥的兒子。畢竟凌菲姑娘年紀尚輕,一慣地做騙婚勾當實在不是妥當的。而且萬一被人抓到……就和剛剛那樣,若非遇上梁月他們,還不知道下場如何。章大哥也立即同意了,對梁月說的理由深以為熱,尤其是他一個大老爺們的也實在不會照顧小孩子,而且他和凌菲也是相處過的,知道凌菲本性不壞。
當日,梁月啟程建康,只托人寫了一封信給馬文才。至于後來朝廷匆匆下了詔令一事,梁月是一無所知。建康這邊安定下來後,她又折回杭州,在客棧里吃飯的時候才听人說起尼山書院今年已經提前修課,書院里大部分學子都受到了朝廷的受封,各奔前程去了。梁月趕緊問起山長一家,卻听說山長一家已經去了鄉下隱居。她當即吃不下東西,徒步往尼山上趕去,書院依舊在,只是人去樓空,只有兩個婆子在書院內做著日常打掃,並且攔著梁月不給進入。
「大娘,我是尼山書院的學生,我……」
那大娘道︰「小姑娘,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胡言亂語,書院怎麼會有女人?你快快下山去,別來這里搗亂了。」
梁月再三要求都沒法進入,只得悻悻然下山。
回了客棧,梁月便琢磨著在杭州買個房子下來。不管將來時局如何,總是要個自己的下榻之處。之所以她選擇仍留在杭州,無非是因為馬文才也在杭州城。想到馬文才,梁月不由想到之前自己的信一直是送去書院交給馬統的,現在卻不知道要如何聯系他了。思來想去,梁月決定去太守府一趟。
太守府前,做男子打扮的梁月靜靜地等待著,報信的門人不一會兒就出來了,道︰「公子,我們家少爺得了朝廷的詔令,封了五品尚書曹郎,如今不在府中。」
「那你們家公子被派往何處了?」梁月立即追問。
那門人卻是道︰「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過听說近來鄮縣有賊寇之患,少爺興許會被派往鄮縣剿匪。」
鄮縣?
「多謝小哥了!」梁月匆匆行過禮,琢磨著去鄮縣的一干事宜。殊不知等梁月走後,馬太守從門後走出來,對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他冷哼了一聲,吾兒文才的確是被派往了鄮縣剿匪,鄮縣又是鼠疫又是流民,又是賊寇,不知道你見到他的時候,還有沒有小命在。
梁月啊梁月,梁清甫的好女兒,真是騙的他好苦。
他想起一個月前自己的兒子拒絕了他給定下的一門婚事,執意要求娶梁月。知道梁月女扮男裝的真相,馬太守暴跳如雷,罵道︰「好人家的女兒會去書院,會和男人同處一室,同床共枕嗎?!」
說著,馬太守拿了皮鞭來要打馬文才。馬文才一把擋住那鞭子,眼底是馬太守從未見過的決然和冷凝︰「爹,娶小月一事,我心已定。如果你不答應,我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府邸,迎娶小月一事也不勞你費心。」
馬太守氣極,罵道︰「混賬東西!我養你這麼多年,你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敢如此和我說話!」
從來文才對自己是打不還手,今天……今天居然為了梁月反抗了!
「哼……爹,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緊接著,馬太守就看到馬文才從懷里掏出一枚玉佩,然後扔到一旁的桌案上。馬太守一怔,馬文才已經將鞭子揮開。
「玉兒的事情原來是你做的!」馬太守臉色忽青忽白,不知是在羞怒被馬文才知道自己上青樓的事情,還是痛恨馬文才將玉無瑕贖身,從此他再也見不到玉無瑕……再也彌補不了自己的愧疚。對上馬文才嘲諷也似的目光,馬太守嘆氣道︰「也罷,梁月的事情就由著你去,不過……憑她的身份,只配給我馬家做妾,祝家那邊……」
「我說過,我此生非她不娶。爹你要是覺得馬家絕後也無所謂的話,那我不娶也罷!」
「小畜生!夠了!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敢這樣和我說話?!」馬太守氣的兩手顫抖,「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的前程?!娶了大戶人家的女兒,對你將來的仕途大有裨益!哼!你也不要以為我不了解你。馬文才,我告訴你,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你眼底能有這些兒女情長嗎?你就是一個汲汲營營,為了功名利祿的俗人!你現在不過是沒有玩膩那個女人,所以覺得新鮮……」
「是,我是你的兒子。」馬文才冷笑一聲,「但是我自問,我堂堂男子立于天地,還不需要靠一個女人來上位!走到哪里,做到什麼官職都是憑的個人本事!」
「是,有個勸大勢大的老岳丈,自然的裨益仕途。這一點,沒有人比爹更清楚了吧?」
「就和你說的一樣,女人嘛,遲早會玩膩的,就是有勸大勢大的娘家又如何?遲早有一天會玩膩,會有鶯鶯燕燕,紅顏知己!」
——啪!
馬太守一巴掌打在馬文才臉上,馬文才勾唇嘲諷一笑,動了動舌頭,然後吐出一口血水。
「……你說夠了沒有……」
當年他的確是看在夫人娘家勸大勢大,才會娶的她。夫人過門後,知書達理,相夫教子,但是當時的他太年輕,眼底只有功名與利祿,夫人毀容後,他再無去她房里的興致,左擁右抱……直到夫人……直到夫人她一尺白綾了斷卿卿性命……這些年來,他越地想她了,越地愧疚了,那一日在枕霞樓見了一面玉無瑕——她和夫人是多麼的像,他便拿她做了替身,不顧體面,常常去枕霞樓與她相聚……
這些污穢的事情,為何卻都被文才知道了?
他說的話再也沒有底氣……
「我是你的兒子,是,我和你有著最大的不同!」馬文才一擦嘴角,「我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受一絲一毫的委屈,終我一身,我只會有她一個人,寵她愛她!」
「等這次剿匪完畢,我升了官職,便立即娶小月過門。爹……你以不願意,但是,你只能同意。否則,我也有自己的將軍府邸,也能養活自己的妻兒。」
馬文才落下這麼一句,就離開了。馬統目瞪口呆地旁觀完這一切,也匆匆追了出去。
等馬文才出門後,馬太守身子一軟,像是瞬間老了很多歲一樣。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遠去的兒子的挺拔背影。他想——文才真的是長大了。那自己……真的很糟糕嗎?
文才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那抹縴細的背影。
馬太守終于揮手,招來親衛︰「派幾個人跟著那丫頭。護她安全。」
他才不是怕這丫頭死了,兒子真的會大義滅親……他自是擔心他馬家的香火斷了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小雪的地雷麼麼噠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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