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師父!」此時拿匕首頂著劉夫人後心的嵩山弟子,卻是忍不住,見自己平日奉如神明的恩師,跪在地上,被人用火銃指頭。看那意思,隨時可能被人把頭轟成個爛西瓜,控制不住心情,高聲呵斥。
「放開我師父,我就放了這婦人,若不然,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劉菁見這嵩山弟子面目猙獰,心中擔心他傷了母親,忙道︰「不得傷人!」又對鄭國寶道︰「國寶,放了丁太保,別讓嵩山派的人,傷了我娘啊。」
鄭國寶一聲冷笑,「姐姐,我若是放人,豈不是任他們拿捏?那還談個什麼救人?姓丁的,讓你的人把劉家人全放了。若不然的話,劉家人死一個,我就讓你嵩山死十個,我就不信,張鯨會為了你們這幫雜碎就敢惹我妹子不高興!大用,放炮!」
孫大用應了一聲,幾個縱躍到了院中,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枚邊軍中的穿雲炮,拉響引信,只听一聲銳響,一道紅s 濃煙直沖天際。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嵩山派的人雖然不是斧頭幫,但也知道這玩意發射出去,待會國舅的援兵就到,按他這股狠勁,怕是當真說的出,做的到,真要以一命換十命的方法處置。
觀禮客人中,華山掌門岳不群此時突然喝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這話本是不錯。可是劉家婦孺何辜?若是動輒滅人滿門,還談何名門正派?丁師兄,還請你仔細斟酌,不可一錯再錯,墮了咱五岳劍派的名聲。」
陸擺見若是自己再堅持下去,帶出來的人真被國舅按十命償一命的規矩給宰了,那回山怎麼和左掌門交代?再說泰山、恆山要是也攙和進來,跟紅頂白,嵩山派不是被孤立了?
于是他當機立斷,急忙道︰「快快放下兵器,釋放劉正風家人,其他事,回頭再說。」他與丁勉關系不錯,腦子反映也快,這事失敗了,損失的是嵩山派的名聲,可要是惹了國舅,掉的是自己的腦袋。就算撫恤金再多,也是別人享受,多當幾年太保,光是拿商戶獻金,就什麼都有了。至于說接受質詢,到時候只說是鄭國舅出來橫插一杠子,這事的失敗,源于「嵩山派江湖信息搜集六處」的情報不全,自己三人只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剩下的事,就彼此扯皮去吧。至于華山岳不群,山水有相逢,將來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丁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心拼了性命將這國舅斃于掌下,可是一想到家中還有比自己閨女還小的小妾,還有滿堂兒女,便有再大雄心壯志,也消弭于無形。听到陸擺一喊,也算是給了自己台階,將來追究起來,可以說命令不是自己下達大,便附和道︰「交人吧。」
那名嵩山弟子見師父發話,只得收了匕首,其他嵩山弟子紛紛收了匕首,退到一邊。劉菁叫了聲「娘」。一頭撲進母親懷里,二人其實分別時間不長,但卻是在鬼門關前晃了一遭,抱頭痛哭。劉正風只是恨恨道︰「幾位師兄,這份大恩大德,劉某記下,早晚必要報答。」
丁勉也不理他,只是看著鄭國寶頂在他額頭上的短槍,鄭國寶的槍口還未挪開,卻見外面跑進來幾個黃衣嵩山子弟,「大事不好了。外面來了許多莊稼人,凶悍的很,咱們的人剛一過去搭話,便被打死了幾個。」
陸擺道︰「國舅,人我們已經放了,您還請將人馬約束起來,彼此留些情面為好。」
鄭國寶卻收了火槍,後退一步道︰「陸老師,這農夫可不是我叫來的,我估模著,八成咱是趕上民變了。」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看著那群大呼小叫的部下,劉汝國暗自搖頭,心中唏噓不以。終究不是自己在蘄州的那支部隊啊,眼下這些人馬,有組織無紀律,根本難堪大用。可是蘄州一敗,全軍覆沒,首領梅堂陣亡,連自己的家小都沒帶出來,連親兵隊都敗光了。在這支隊伍里,他雖然名義上是首領,可部隊卻全都是言家的佃戶及宗族,一個外人,根本掌握不住部隊。因此饒是他揮舞令旗舞的胳膊發酸,可連一個看他的都沒有。
後世主人公穿越到古代,振臂一呼,喊一聲打土豪,就能引的無數老百姓簞食壺漿,為王前驅。這個只能說是主角光環作祟,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振臂一呼的後果,只能喊來巡檢,然後被送去明正典刑。老百姓憑什麼听你的?我家世代種張大戶的田,做他家的佃戶,我們才有地種,才有飯吃,如今要去搶張大戶,我們還有沒有良心啊?錯非是反固死,不反亦死的亂世,否則老百姓哪那麼容易造反。
即使到了那種亂世,你站出來一呼,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身份。這就仿佛紅星的浩西哥與牛欄山的喜鵲哥對砍,一個路人甲站出來喊︰「大家有話好說,都是出來混的,有什麼話不能坐下,喝茶講清楚。」看看有誰會理他。沒有比他們更大的背景,或是幾百個小弟,怎麼鎮的住那兩路人馬?造反同理,一個不知所謂,沒幾個人認識的小癟三,有什麼資格統帥群雄,逐鹿天下?因此,往往是小說中充當低階嘍羅小bss的小土豪,更容易成為起義軍首領。
劉汝國出身工匠,做過武術教頭,能舉重數百斤,耍得一手好槍棒。每到一處,就公開進行武術表演,靠教授槍棒結交百姓,為人又豪爽耿直,崇俠尚義,人稱「鐵面太師」。按今天的話說,就屬于有活力的社會組織中,高管一級的人物。在蘄州跟隨梅堂起兵,大敗之後,他本想到太湖召集宗族,再行舉義。可到了衡山縣時,卻被雷家埠巡檢言登山留住,邀來共謀大事。
言登山是衡山縣言老太公的兒子,家中也有大片良田,大筆的家私,按說不會干這殺頭謀反的勾當。只不過言家與劉家田地接界,結果幾次搶水,都被劉正風帶的劉家軍打的落花流水,吃了大虧。言老太公一怒之下,不惜血本,把兒子送到與嵩山派合作辦學的神岳武館學徒三年,圖的就是掙一個嵩山派認可的朱印許可出山證明。又花了一筆錢,為兒子運動了一個嵩山派內門弟子身份,得名言登山,從此便算做嵩山副掌門湯英鶚的門徒。
可問題是江湖上湯英鶚的門徒太多,畢竟只要六百兩就能換一個湯副掌門親傳弟子身份,這價碼也不算黑,于是掏錢的人多。從雲南到京師,到處都有湯副掌門的親傳子弟,物以稀為貴,這親傳弟子一泛濫,于江湖上威懾力不足;而且嵩山派再威風,鎮嵩軍名聲再大,也只是在開封,到了衡山便不大好用。結果言登山藝成歸來,言家依舊是處于不利地位,搶水該吃虧還是吃虧,地該被侵佔還是被侵佔。
後來還是言老太公咬牙賣了一部分地,給兒子運動了個巡檢身份,又把幾十個言家弟子都塞進了雷家埠巡檢司,這才讓局面大為改善。可言老太公揚眉吐氣沒幾年,就听說劉正風又結交了一位京師里的大人物,據說是與大張宰相喝茶,小張宰相下棋,出入申相府無人敢攔的遮奢角色。
後來更听人說,劉正風居然靠張大人打通關節,花錢要運動一個實授參將的身份。這一下言老太公便坐不住了,自己兒子無非一巡檢,見個知縣便要跪接跪迎,若是劉正風成了參將,那自己言家在衡山還有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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