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義蘭與他們不是同年、同窗、同師、同鄉。不在四同關系里,又是道教徒,那些官員便對他不怎麼看重。後來見他層層上告,居然喪心病狂的的對耿義蘭動刑,打得他遍體鱗傷。
這便有些下做了。要知大明的文官不是個個體概念,而是個集體概念。明朝的文官體系,如同一張編織嚴密的網,每個文官,都是網中的一個節點,動一個,就是動一個體系。
退休或改行的官員,一樣屬于這個網的範圍內。他們享受官員的待遇、補貼、優免。同樣,也受這個規則的保護,對致仕的官員任意迫害,實際也是在破壞整個文官制度的游戲規則,為體系所不允許。
更何況耿義蘭是嘉靖年的進士,科分輩份比那些主審官還要高出許多,按理說,那些人是要執學生禮,規規矩矩地喊他一聲老先生,老前輩。他們不但不恭敬前輩,反倒對前輩用刑,耿義蘭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這個時候,這件事已經從一起簡單的地產爭訟,演化成了佛道之爭。同樣,耿義蘭也不能受這種窩囊氣,縱容這種反規則的行為。因此他開始了漫長的上告申冤之旅,而整個道門,都有不少大能開始出來,做他的隱形後盾。
陳伯年與他既是同門,又如何能坐視?除了贊助路費外,又想起,對面既然是國舅,自己這何不也找個國舅?來個以國戚而斗國戚,以佞幸而戰賊禿?因此鄭國寶說的條件,他全都肯應,只要能斗贏那些和尚,付出這點代價,又算的了什麼?到時候道門中一提起我陳伯年,都得說我是護教功臣,光這份榮譽,就足以值回損失。////這也就是所謂的少算經濟帳,多算正直帳。
固然在華山地產之爭里,鄭國寶沒站到陳伯年那邊。可是陳伯年也清楚,這是感情因素,不是信仰因素。國舅和岳不群是朋友,自然要為朋友幫忙。反過來說,自己若是與他也成了朋友,他能不為自己幫忙麼?國朝里怕的不是鄭國寶這種幫朋友不幫道理的人,相反怕的是海瑞那種只認道理不認朋友的人。
鄭國寶听完這事,也自盤算。宮里那老乞婆對我妹子向來看不順眼,同時,皇帝也對老乞婆多有不滿。這其實便是個機會,不如就借著這事,和老太婆斗上一斗。
如今京師里的氣氛十分古怪,一來就是潞王不就藩,這一點讓萬歷和萬歷派的人都心懷不滿。一個藩王,不去就藩,賴在京師里不走。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在等皇帝出現什麼意外,自己好去接盤。而且這樣的人在京一天,就必然有一批大臣向他靠攏,形成二日爭輝的局面。二來就是萬歷天子設礦稅監,又在各地搞抽分,丈量土地,廣布緹騎等行為,也讓文官們對他的不滿度日益加強。因此李太後更是有從中做手腳的機會,若非萬歷把兵權抓的牢靠,誰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
那麼借這個事,可以好好惡心惡心李太後不說,說不定還能借機搞一**清晰。將太後系的人,收拾掉一批,也算是給那些文官一個警告,告訴他們要弄明白,自己應該效忠于誰,應該做誰的人。
因此鄭國寶點頭道︰「好說。這件事明明是 山清德無理,蓄意侵吞道家產業,還竟敢毆殺人命,難道眼里便沒有王法了麼?鄭某不才,平素最信道家之說,這一回定要為靈應子真人討一個公道,為那張老主持討一個說法!」
陳伯年見國舅答應的如此痛快,也喜道︰「如此,貧道就先謝過國舅的大恩大德了。國舅若肯出手,定能大獲全勝,也讓那些賊禿知道,這不是大元朝,不是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時候。」
這事鄭國寶答應出手不假,但也要講個方式方法,二話不說,赤膊上陣,那便落了下乘。他先寫了幾封書信,托陳伯年帶到京師,交給自己幾個朋友,說他們見了信自然明白。陳伯年大喜,給大人物帶信這種好差使,那是萬年難得一遇。收信的幾個,除了錦衣堂官,就是世襲勛貴,還有一封,竟是送到首輔申時行手中。要是沒有國舅的面子,自己這種人想見首輔,怕是只能在夢中了。他急忙告辭,前往京師,為靈應子助戰。臨走時,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國舅,貧道最近听人說,西安府城那邊,有人開始炒河套股,還請國舅多都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