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寶拍掌贊道︰「王翁不愧是陝西地面上號稱坐頭把交椅的人物,確實有些門道,說話擲地有聲。不過麼,河套股降不到五,你們定的價是十五,到了這個價,你們就要收,而且是有多少收多少,您說是不是?」
這本是這些商人的核心機密,王煥章沒想到鄭國寶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心頭一驚。暗想︰難道我們出了一個叛徒?不應該啊,大家都是鄉黨,又都一門心思要擠兌走國舅和礦稅監,誰會在這事上反水?還是錦衣衛如此了得,連我們的機密事,他們都能窺探的一清二楚。
只听鄭國寶又道︰「其實老員外,你也是個成名多年的人物,可你這次百密一疏啊。你怎麼也不想想,這段時間,你拋空河套股,用了多少股本?這些軍票是從何而來?柳掌櫃的惠民錢莊有一部分,那是我們用未來幾年的礦稅收入,作為抵押,讓他認購的。可是也不夠你這麼運做的啊。你從一個所謂礦稅監書吏那,賒了大批的河套股,用來做空。簽訂的交割契約是五天後吧,可是你怎麼不想想,到底是什麼人,能有那麼大的實力,一口氣拿出那許多的河套股?一個小小書辦,有這麼大的能量,拿到這麼多股本?還是你真相信了,老連會背後捅我一刀?實不相瞞,只有我們的人,才有那麼多的股本!」
王煥章問道︰「什麼?你是說,連德祿他?」
鄭國寶點頭「不錯。連公公跟我是內書房時候的交情。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連你在礦稅監內埋伏的探,我也知道是誰。你听說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寢,想必很高興吧?可是你不知道,我天天有最好的夜宵填肚,一兩頓不吃,又算的了什麼?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欲以擒之,必先縱之。不讓你以為必勝無疑,我又怎麼賺的到。你這頭老狐狸入轂?王翁,你家幾代富豪,地連阡陌,家私百萬。卻不肯納一錢的賦稅與朝廷,反要盤剝三秦弟,這些年你奪的土地怕是也不下百頃。于我而言,哪怕是不辦套虜。也要辦了你!」
王煥章怒道︰「一派胡言!老夫詩禮傳家,父老鄉親誰不稱我一聲王善人?我的名聲,可不是你隨便幾句胡說八道,就能污蔑的了的。老夫開粥場,建社學,造福桑梓。澤被三秦,誰不知道,我們王氏宗族,是此地的良心。」
「你是建過社學,還辦過藏書閣。目的。無非是想多培養些舉人、進士出來,在朝廷里為你說話。讓你家可以繼續無法無天,橫行鄉里。你們王氏宗族,確實了不起啊。在朝里有人做官,在地方上有人為宦,靠著這份關系,國法王章你們不放在眼里,連朝廷的軍隊,你們也要插手!五營秦軍里,有多少是你們宗族的人,這回總算是全都暴露出來,這樣倒省的我去一個個排查了。他們既然吃著朝廷的餉,卻只忠于宗族,而不忠于朝廷,那正好就都收拾了吧。」
王煥章眼前一黑,那些秦軍里面的沙,是他費了偌大心力才攙雜進去。尤其郜光先帶兵有方,維持那些人對宗族的忠誠,不知花費了多少代價。這次為著不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擊破套虜,只能讓這些自己安排的人,起來鬧餉。可是軍隊里看來也有錦衣衛的耳目,已經將這些人全都查了出來,只等將來慢慢收拾。自己好不容易在秦軍內建立的勢力,這回算是被連根拔起。
如果這一切是以斗贏國舅為結局,那麼這種犧牲,還可以算做值得。但如果這一切都在對方計算之,這麼龐大的損失……。他惱羞成怒道︰「國朝與士紳共天下,我們宗族維持地方,乃是千年不易之事。難道國舅,你還想與天下士紳宗族為敵麼?」
鄭國寶微微搖頭「我沒那麼想過。宗族也好,士紳也罷,若是能為朝廷所用,自然就是我鄭某的好朋友。但是不能為朝廷所用,不肯交稅,不肯服從朝廷安排,在地方上自成體系,甚至想與朝廷分庭抗禮的,那自然就如田間野草。哪怕是拔了一茬生一茬,我也要照拔不誤。」
柳掌櫃此時開口道︰「王翁,何必與國舅爭論這些?他一個勛貴,又不是地方官,對你王家還能做什麼?現在要緊的是河套股,即使他知道咱們的底線所在,難道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鄭國寶憑窗而立,向外看了看,點頭道︰「看來時候差不多了,能否起死回生,就在這片刻之間。」
果然,時間不長,只听外面陣陣人聲鼎沸,喧嘩之聲大做。柳掌櫃只當是蒼頭軍前來動粗搶人,拍案而起「國舅。咱們都是斯人,可不是綠林響馬,你若是翻臉動手,想要抓人綁人,那可就不是朝廷命官之所為。」
鄭國寶道︰「柳掌櫃,你自己派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外面是什麼人鬧騰了。我可沒那閑心,來架你們的票。」他踱回自己位上,懶洋洋的朝椅上一靠,對曲非煙道︰「黃毛丫頭過來,給姐夫捶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