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踏著雲泠飛行,動作有些沉重,畢竟身上還背著幾乎不能動彈的楚風。
呼嘯的風從兩人的兩耳而過,長發飛揚,楚風眯著眼,看著飛揚在自己面前的潑墨長發。忍不住微微側頭看顧瑜的側臉,楚風的角度只能看到白皙的耳朵,飛舞的發絲,以及線條優美的顧瑜臉的側輪廓。
自己這個師弟,真固執。
固執得讓人心疼。
隨著東門門主的一聲傳令,聲音響徹了整個青城山。
青城派掌門地位最高,其次便是下面的東南西北四位門主,此刻東門門主一聲令下,青城派整個都沸騰起來,無數的劍光拔地而起,御劍而來。平日里在門派天天修仙,無聊得緊,難得遇到這樣的事,自然是鼓足了力氣往上追。
顧瑜皺眉背著楚風愈加快速地跑路中,現在時間緊迫,顧瑜連回頭望一望後面追兵的時間都沒有。
抓緊時間逃得越遠才是上策。
「師弟,你背著我,逃不遠的。你現在只是元嬰期,還是放下我吧。日後青禾派……」托付一般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瑜打斷。
呼嘯的風聲中,顧瑜的聲音異常堅定。
「我們能離開。」
那聲音仿佛破開風聲,一字一句地傳入楚風的耳里,他心里一震目光中帶著復雜地凝望顧瑜的側臉。
經過這兩次事件,楚風已經明白顧瑜的性格是多麼的固執,就算是一直說下去,也不見得說得動。他決定了的事情,自己根本無法勸退他。只能搖首嘆息一聲,伏在顧瑜背後不再吱聲,目光沉郁,不知在想什麼。
顧瑜對楚風的感覺很復雜,如果是平常的卷目里的人,顧瑜早就將人置之不理,哪里會有如今的生死存亡。這一次救人,雖說猜想和主線任務有關,其實說多了還是為了楚風的那張臉。
太像師尊。單單是容貌上,黑發黑眸額間仙印的楚風與上一卷目自家師尊佔據的蘇亞特想必,更加貼近第一卷目的師尊。
他有些私心的想,與自家師尊那麼相似的楚風會不會就是沒了記憶的師尊。
雖然看不出來精分,雖然有些日常習慣和師尊都不一樣,但顧瑜不知這是不是因為時間軸不對的原因。
顧瑜的心中還是帶了些期許,這個人也許就是自家師尊。
就算不是,他也沒法看著和自家師尊如此相似的楚風死去。
那樣的感覺太殘忍,就好像親眼看著師尊死去了一般。
青城山海拔不高,和第一卷目的青霄派根本不能比,頂多只有青霄派主峰的一半高度,就連山門都差不多在山腳的位置。青城山周圍延綿不斷的山帶,除了山腳有個規模一半的城鎮,這里方圓十里都了無人煙。
出了青城山門,顧瑜打量了一下四周,後有追兵,朝著寬闊的地方走肯定是死路,遂頭也不回地朝著一座看上去森林茂密的山峰而去。
身後的楚風瞧見顧瑜朝著那山而去,嘴唇蠕動著說了一句話,但說話的聲音太小,才出口就被呼呼刮著的強風給吹散,顧瑜根本沒听到。
等他再張口,顧瑜已經毫無阻礙地一頭沖進了那座山的範圍。
他抿了抿唇,終究沒有再大聲重復一遍剛才的話。
顧瑜是慌不擇路,不知自己選擇之處是什麼地方,然而楚風卻是知道的。
此山是青城派的禁忌,確切來說這里是整個修真界的禁忌之處。山里布滿禁制,這些禁制傳聞是從上古便遺留下來的,雖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封住了這座山,上面的禁制也因日積月累的腐蝕,威力大不如上古時期,然而在此時大多上多秘法都失傳的修真界,已經是無上殺器。
上古的東西總是震懾人心,引人覬覦,不然青城派也不會將山門設在此處,青禾派也不會因一本上古修仙功法而被全修真界阻殺。
顧瑜選擇的這條路,看似出路,實際上卻是前路難行,後有追兵。
顧瑜一頭扎進山中卻沒受到什麼阻攔,仿佛冥冥中正好避開了這些錯綜復雜的禁制。
楚風看著耳旁匆匆而過的景物,心里暗想︰或許霄泠身上帶了什麼東西,這些禁制才對他沒有作用。
對比顧瑜元嬰期的修為,楚風的修為已是渡劫期,度過劫便能達到大乘期,如今修真界的大乘期不過一兩人,若是楚風能到達那境界,也不會落得被人追殺。
正是因為青禾派已經近三百年沒有一個高于渡劫期的高手,才被所有門派阻殺。
楚風距離大乘,也不過一步之遙,他若不是因為早些時候就受了傷,也不會被東門門主逼到此種境地。
顧瑜對陣法的造詣不深,遠遠觀不透陣法的奧秘,而這上古陣法,不發動的時候連一絲靈力波動也無,顧瑜便自然而然地將此山看做了平常的山峰。
他看不出,楚風卻能看出,他可以感覺到那些禁制還在,卻意外的避開了顧瑜,顧瑜從上而過卻一個都沒有觸發。
身後青城派的一派門徒在山腳駐足,收了劍,彼此站著,面面相覷,誰也不肯上前一步。
這地方的凶險平日里他們沒少听自己師父講,當下自然誰也不敢上前,踏入這山的範圍。
隨後而來的鶴發童顏的東門門主沉著臉,冷冷掃了一眼在場的眾弟子,眾弟子紛紛避其目光,小心不已。東門門主長袖一揮,御劍而起,沖入了山中。
青城派研究這里的禁制已有數千載,一代一代地心得傳下來,雖不說能瓦解這些上古禁制,但是避開一些禁制還是能做得到。這也就是為什麼東門門主看著顧瑜逃進了此山,卻還是依舊追入其中的原因。
只要小心不觸踫到大型的連環禁制,此山東門門主皆可行。
他運氣極好,一進山中就發現了那個從自己門中帶走人的青禾小賊,遂一邊避開禁制一邊御劍而去。
此山有兩大主峰,四大小峰,顧瑜進來之後就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總感覺這樣的景色十分熟悉。
直到接近其中一大主峰,才發現,這不便是青霄派的青霄山嗎嗎?
雖然這里一片荒蕪,原本該是演武堂的地方是空蕩蕩的一片平地,純陽峰上也沒有師尊所住的那幾間竹屋,峰頂也是荒蕪的一片,但作為第一卷目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顧瑜清楚地記著這里的每一寸,他可以肯定,這絕對就是第一卷目的純陽峰。
可是這里卻沒有青霄派。
根本不知道現在是青霄派之前還是之後的顧瑜不由悲從中來。
不禁想到自家師尊洗掉上一卷目以及被重新驅回第一卷目的事。
現在的這場景若是青霄派建派之前還好說,若是之後,此般蕭瑟之景,師尊的去向就更讓人擔憂。
就在顧瑜心中略有感嘆之時,忽聞身後的師兄說道︰「師弟,東門門主追來了。你把我放下吧。」
聞言顧瑜回頭看,果然有個鶴發童顏的青衣道士模樣的人御劍在千米開外,御劍而來。
按照他奔來的速度,不過幾盞茶的時間就能追上自己。
顧瑜提劍再次加速飛行,按照自己對青霄派的熟悉,左拐右拐間暫時避開了那個青衣道士。
他略微思索,在純陽峰上練劍時發現的一個隱秘山洞中放下自家師兄,喂了楚風一顆隱秘氣息的丸子,末了還是不放心,又用麻痹的針扎了楚風,點上楚風的啞穴。
站在自家師兄旁邊,想了想,又從懷里掏出那朵從西域帶回的雪蓮,輕輕放在楚風的旁邊。
做好這一切,顧瑜才提劍繼續往外走。
楚風頓時明白顧瑜要做甚,他瞪大了眼,努力地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顧瑜點住他啞穴就是為了防止他發出聲音,如今他連最後一句話都無法對顧瑜述說。
「師兄,青禾派還需你發揚光大。」走了兩步,顧瑜停頓了一下,輕輕落下一句,顧瑜走出洞穴,設下禁制,掩蓋住這個洞穴的入口。
再次御劍而起,才飛至純陽峰頂,當頭就是道殺意凜然的劍氣猛然而下。
顧瑜心里一驚,忙喚雲泠,反手一轉,橫于頭頂,阻擋這道凜然的劍氣。
失去了劍的支撐,再加上由下接了凜然的劍氣,顧瑜的身形不可控制地像一顆炮彈一般猛然向下射☆去。
「轟隆!」一聲巨響,顧瑜重重地落于純陽峰之上,塵土飛揚。
那一劍很霸道,雖然用劍的並不是劍修,但修為高出顧瑜數倍,雖比不得顧瑜記憶中自家師尊的揮劍,但也不是現在的顧瑜能夠承擔得下的。
如今被一劍打落在初陽峰上,背部撞擊著堅硬的土地之上,深陷進去,土地裂開幾條縫隙,露出里面暗色的土壤。
顧瑜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像散架了一般,五髒六腑都像是移了位,難受異常。
喉頭一甜,輕咳一聲,鮮血立刻從口中溢出,沾染了白色的衣袍,看上去艷麗非常。
頭頂的白色發帶早已不知去了哪,額前垂落一縷亂發,額間淡紫色的仙印鮮明。
還沒等顧瑜從土坑爬出,那人就從天上翩然而下,長劍猛然落下,顧瑜艱難地用雲泠去檔,卻是避無可避,兩劍相擦間,那柄向著顧瑜心髒而來的長劍偏離了軌道,狠狠地刺入顧瑜的肩膀,本來微微起身的顧瑜,再次被一劍定在地上。
那人翩然而下,鶴發童顏,端得是一張好面貌,可惜一雙眼楮顯得狠毒非常,浪費了這張仙人似的好容貌,氣質也是仙風道骨,卻和顧瑜記憶中的師尊一對比,立刻這仙風道骨就變成了道貌岸然。
他長袖一揮,顧瑜肩頭長劍猛然拔起,鮮血飛濺出來,沾染了顧瑜半邊臉頰。
「青禾小賊,本座且問你,純陽功法在何處!告訴本座,本座可以不殺你。」那人手微動著,長劍懸于顧瑜身上,劍尖泛著冷光。
只要顧瑜說不,這劍就會落下,取他性命。
顧瑜握著雲泠,無視頭頂懸著的青鋒長劍,撐著雲泠站起身。現在顧瑜無暇顧及肩上的傷,任由鮮血滔滔地流淌著,目光冷冷地看著東門門主,臉色因失血過多而顯得十分蒼白。
他抿著唇,沉默地拒絕著。
但他眼角余光卻斜掃著一步只要的山崖,思考著退路。
這山崖下是什麼地方,他是知道的,下面是他練了十幾年劍的地方——劍淵。
小說中有三大福地︰懸崖,洞府,藏寶處。
這些都是主角奇遇的地方,事到如今顧瑜也只能賭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小說中主角的運氣。
現在他料定了一時半會兒這東門門主絕對不會對他動手。
現在楚風找不到,東門門主想要純陽功法就只能依賴顧瑜。
顧瑜抓住他的這一點貪婪的心里,于是用沉默拖延時間,等待一個躍崖的機會。
但明顯顧瑜似乎高估了東門門主的耐心,他才站起,東門門主就一揮手,長劍猛然刺下,將顧瑜的左腿整個貫穿。
顧瑜咬牙將痛吟咽在喉頭,握著雲泠的手青筋暴裂,額間浸著冷汗。
失去了一條腿的支撐,顧瑜身體晃了晃,全身的重心都壓在了雲泠之上,勉勉強強站得住。
持續的失血,顧瑜此刻的臉色蒼白得宛若一張白紙。
「小賊,你說還是不說?」長劍指著顧瑜,東門門主陰狠地說道。
他這幾日確實沒有心情同青禾派的人耗,就快到了門派掌門的競選,若是能拿到青禾派的秘笈,掌門之位必將是手到擒來。
本想著對那個鎖了幾日的青禾門人下手,卻不想被眼前的人救走,不過沒有關系,都是青禾門人,只要能拿到秘笈是誰都不重要。
青禾的純陽功法是公認的上古劍修仙功法,劍修的攻擊力修真界都有目共睹,早些時候青禾派縱橫四方,憑借的就是劍修強大的攻擊力。若非那時青禾派實力強大,這功法早就被修真界的人一哄而上,搶光。
風水輪流轉,昔日強大的青禾派,最終還不是落得山門盡毀,弟子流散。正所謂牆倒眾人推,本就對青禾功法覬覦的眾人,更是打著各種名號對青禾派進行了阻殺。
青城派自然是其中翹數,他本門的修煉法訣本就偏向劍修,無奈沒有正統的修煉法訣,威力不足,對于青禾派的正宗功法自然是垂涎已久。
東門門主眼里閃過幾絲貪婪,他目光死死盯著顧瑜,防止他耍出什麼花樣來。
顧瑜撐著雲泠劍,身子有些顫抖,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元嬰修士向來有兩條命,肉身死亡元嬰尚在,可憑奪舍重活。但元嬰本身脆弱,若是離體,修為低者怕是還沒找到奪舍之神就被別的修真者煉化為自己的修為。
更何況顧瑜現在並不知道系統所說的死亡的標準到底是肉身的死亡還是元嬰的死亡,他可不敢賭。
萬一系統判定的肉身死亡,那麼這一卷就得從存檔的地方開始。
按照系統的尿性,顧瑜預估存檔的地方一定是最初開始的地方。
重來一次顧瑜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有如此幸運再次遇到現在的師兄。
說到底顧瑜還是舍不得楚風的那張臉。
眼見著頭頂長劍又要落下,顧瑜大聲喊道︰「我說。」
東門門主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深沉地看著顧瑜。
顧瑜道︰「純陽功法就在青霄……」
趁著東門門主凝神傾听,有一瞬間的停頓時,顧瑜咬咬牙,匯聚全身的真元,猛然撞向山崖邊,身形宛若落雁一般急墜下去。
沒想到顧瑜如此死硬還將自己擺了一道的東門門主慢了一拍,最後只能憤恨地一拂袖,長劍如閃電一般猛然刺向顧瑜,從顧瑜的後背刺入,貫了個對穿。
他快步走到崖邊,準備將顧瑜抓回,卻不想手伸出之後卻像是觸踫到了什麼一般,一股灼熱感襲來,猛然收回手,浮動的袖袍已經被不知名的東西燒毀過半,懸崖邊上浮現一個巨大的陣法,然後猛然暗下去,消失在空氣中。
禁制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
東門門主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去試這上古禁制的威力。
剛才刺入顧瑜身體的長劍此刻也已經不知道被什麼阻斷了聯系,修真的寶劍一般都用神識鏈接著,如今聯系阻斷,東門門主也受到一絲創傷,他憤恨地望了蒼茫一片的崖底,這山上的禁制踫不得,他也無法,只能拂袖而去。
真是機關算盡,卻一無所獲,他的臉色難看得嚇人,出山時,青城派弟子皆不敢上前,生怕惹他震怒。
而在純陽峰之上的山洞中靜默地躺著的楚風,听著從山頂傳來的轟隆聲,以及東門門主陰狠地問話,然後便什麼聲音都听不到,心知霄泠並不是東門門主的對手,現如今沒有試音,只怕霄泠已經遭遇不測。
他張著唇,眼神怔愣,竟淌下兩行清淚。
其實最後霄泠離開的時候,他想對顧瑜說「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我師弟。」
對,他知道。
從第一眼看到顧瑜的時候他就知道,整個青禾派如今被迫害得就剩下了他一人。就連對顧瑜說的老頑童師父也早為了掩護他而死在了修真眾人的圍攻之下。
對顧瑜所說的,幾乎都是假的。
帶著純陽功法,每日過著躲藏的日子,因為他是青禾最後的人。
卻不想那日在森林看見了那稚氣未退的青年,初時看著那容貌,當真以為是他青禾派人,但是不可能,師父所有弟子自己都見過,全門被屠戮殆盡的時候自己也在一旁,青禾派沒有如此年輕元嬰期。
全門上下,也只有他一人還活著。
他猜不透青年的來歷,懷著試探的心對青年說了那一番話,卻不想青年回答得真心實意。
若不是同門死亡的血腥時時浮現在他面前,師父最後的臨終囑咐始終都在耳邊,他當真以為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還有青禾的弟子。
不論青年是誰,他都不屬于青禾。
青禾,已經沒了。
他卻用青禾的名義強行將青年和自己綁在一起。
一看青年的模樣就知道他不知在山內呆了多久,欺負青年不知現今修真界的事,便忽悠著拖進了已經接近凋零的青禾派。
當初的雪蓮也不過只是支開青年的理由,西域那邊魔教橫行,對于青禾門人卻是意外的安全,至少中原這些名門正派是沒法在西域插一足的。也算是對將青年強拖進青禾門的補償,他還刻意給了錯誤的地圖。
卻不想青年竟然真的去了西域,帶了一朵雪蓮而來。
他側眼看著身旁不遠處的雪蓮,眼楮酸楚,清淚留下,流進兩耳的鬢角消失了蹤跡。
從這一刻他是真心接受這個突然出現的師弟,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獨自在這個人心叵測的修真界已經百余年,不想如今竟然能出現陪伴的人。
霄泠……師弟,你說你會活下來的。
師兄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顧瑜︰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藏師尊,你有本事開門啊!
作者︰叮!您現在听到的是語音自動播報,主人不在,我是萌萌的門,有事請留言!
顧瑜︰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作者︰……
顧瑜︰開門!有本事藏,就有本事開門啊!
作者:我不知道師尊在哪。
顧瑜︰你覺得我信嗎?
作者︰……嚶嚶嚶,我真的不知道。
顧瑜︰賣萌也沒用!快說!
作者︰……就是不說!
顧瑜︰你完了!不知道作者條做出來好不好吃!
(